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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从朝会回来,并不知道她的男后已经在心里将她凌迟了数万遍。

宫人们在寝宫外头候着,绯红随口问道,“君后今日做了什么?可是又摔了我的花鸟镜?”

她们陷入了沉思。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您吩咐不准君后下床的吗?

暴君又想起今早的事情,手指点了一下额头,“孤倒是忘了!”

她又问,“君后可有进食?”

宫人摇头,“不曾!”

气都气饱了。

绯红从桌面上抄起数碟点心,还要了一壶热茶,行到龙床旁,只见一名宫人拿着一柄玉如意,隔半炷香就敲一下床板,三短一长,完全让人睡不成觉。

实在敬业得很。

她笑道,“行了,你下去吧。”

宫人如蒙大赦,捧着玉如意飞快跑了。

再不跑,她怕君后恼羞成怒,把她给砍了!

绯红伸腿撩开了纱帐,将点心跟茶水放在床边,刚一抬头,就卷入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那里边还有生生被她熬鹰熬出来的血丝。绯红看了一眼他旁边被撕碎的被褥,特别是她的寝衣,就像是被狗啃了一遍又一遍,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真热情。

她真喜欢一无所知的主神生着闷气,咬烂她衣裳的样子。

绯红变态般想着。

她决定了,在她玩爽之前,她要把祂囚禁在这个世界,让祂永远都无法正常登陆世界。

当暴君的视线下移,落男人的一双脚踝上,筋骨分明,淡紫色的筋脉似山岭般突起,衬得皮肤愈发雪白,是初春解冻后的一块浮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病态注视,男后胸膛起伏,语气压得又低又哑,“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看男人的脚,都能让她看出几分不清白的欲望?

魏殊恩没经过其他女人的调教,但他的直觉告诉她,不会有人像宗政绯红这样疯病般的女子!

魏殊恩冷冰冰的,还将双腿折了回去,藏起了他的脚踝。

绯红没说,这个跪坐的姿势分明让人更浮想联翩。

像极了良家妇男。

暴君面不改色扫了一眼,“御厨们还在干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又到了绯红中意的喂食环节,她还殷勤把碟子往前面递着,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你要吃点什么?这个巨胜奴好不好?”

绯红直接用手,捻起了这一条缠卷精美的小麻花,撒上胡麻,浇淋一层淡金色的酥蜜糖浆,香气阵阵扑鼻,她先是自己咬了一口,唇边沾着酥脆的粉屑,又捧到他的嘴边,“孤尝过了,没毒。”

魏殊恩偏过了脸,厌恶又冷淡,“你假惺惺什么?我不吃!”

天子倏然变色。

绯红勃然大怒,“好啊,你竟敢蔑视我天子的威严,孤现在就去仗杀前朝臣子,直到你愿意吃孤的东西为止!”

说罢,她转过就要离开。

身后响起一道隐忍压抑的男声,“回来!我吃!”

绯红又喜笑颜开,她将蜜红色的麻花儿凑了过去。

魏殊恩曲下一截玉颈,快速咬起了那一条巨胜奴,然而绯红抓着不放,兴致勃勃要喂他吃。他眉梢微微抽搐,又深吸着气,一口一口咬断,直到吃到最后一截,她手指头还沾着点酥蜜,这天子歪着头,耳边缀着两枚春风野火的镂金玉牌,细长的红穗子没入胸前。

“舔吧,甜着呢。”

“……”

男人被她拔除了爪牙,又被她挟持了软肋,根本难以辖制她的无法无天。

魏殊恩被迫含住她的指头,眼底掠过一丝屈辱之色。

堂堂国君,竟如小奴一样,靠着舌头功夫来取悦暴君!

这是他一辈子都难以洗刷的污点。

魏殊恩想要复国,但他自从被绯红册立,迎入奉宫之后,就再也无法随心所欲越过这一座冰冷的宫墙。她困住了他,像困住笼中金雀一样,用锦衣华服、珍馐美味、至高无上皇权来饲养着他。

转眼之间,魏殊恩当了三年的男后,他逐渐习惯绯红的脾性。

她高兴的时候,会玩得很疯,秋千旁、马背上、花鸟镜前,说要他就要他,浑不管旁人在不在,场合对不对。魏殊恩已经不止一次被文武百官撞破他与天子的盛事,他只得每次外出前,多穿一两件难以扣解的衣衫,这样可以拖延时间。

她不高兴的时候,表面的笑容是看不出来的,但动作会比往日要更为反常、粗暴。

他险些就死在龙床上了。

魏殊恩不止一次想要在榻上动手,将她杀死在睡梦中。

但宗政绯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他那些消失的宗族,那些被她要挟的臣子,那些秘密又腐烂的把柄,都被她一一拿捏。

她一死,朝局改写,天下动荡,而元魏无疑会成为诸国的第一箭靶子,连他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依照这小暴君的性格,她是绝对做得出来她前脚刚死、后脚就让他殉葬的事情!

他不能轻举妄动。

而在满朝文武看来,帝后经过三年的同床共枕,磨合得是越来越好的。

天子想要修筑宫室,是君后劝阻了她,让她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开疆拓土的领域。

天子想要仗杀朝臣,也是君后在殿外跪了一夜,求她收回成命。

天子视朝天下,君后坐镇中宫,在这种安定平稳的秩序中,被绯红摧残了一遍的中原九州快速恢复了生机,它们与域外万族相互渗透,经济、贸易、文化的往来愈发频繁。众臣不禁感叹,谁能想到他们这次开国的人物,竟然是荒淫暴君跟亡国贤后?

他们新旧两朝都混在一起玩了!

很久之后,当魏殊恩知道自己得了一个贤后之名,他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他的角色是不是扮演错了?

他最开始,只是想要拉拢朝臣,为自己的东山再起做一个准备。但朝臣不知道魏殊恩的想法,还以为这位年少曾经冷血无情的魏帝入了这红色宫墙,被新帝睡得服服帖帖,于是自然而然当起了中宫之主,教化万民,父仪天下。

他们深深觉得,比起宗政天子,他们的君后,是一个多么正直、善良、胸怀万民的男人!他为了家国天下,为了百姓安居乐业,竟然屈身暴君,还冒着生命危险来劝诫天子!

好男人啊!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新帝是个有能耐的,只要你能干活,她并不介意什么士农工商、三流九教的,哪怕对方是个挑粪的,只要贡献卓越,也能登上天子堂,与群臣谈笑风生。新帝毫不吝啬嘉奖功臣,而且出手一次比一次阔绰。

也只有这样艳压天下的天子,她容得下任何出色的人物,在她的锋芒之下,能人辈出。因此,尽管在宗政王朝当官的风险极高,但谁又能拒绝那一份让诸国眼红的高官厚禄呢?街巷逐渐流传一首童谣,宁为天子青衣郎,胜过诸国封王侯!

圣人治国,开太平之气象。

宗政王朝的俸禄越发越高,待遇越来越好,朝臣们努力干活,过得愈发舒坦,就连安插朝野里的暗桩,复国的雄心壮志也被消磨得七七八八的。

他们想,要不就这样凑合吧?

大老板,手气红,但凡被她抓的牌面,烂的也能打出惊天响炮的效果,从不拖欠俸禄、节礼、休沐日,就连假日,还带他们一起出去搓一顿好的,天子赐肉,一车管饱,都够他们吃好几个月了。

还有天子的羽翼,一个比一个厉害。

看看谢大人,建威将军,绛衣大冠,年少有为!看看房大人,虽然情场失意,但刚晋升了刑部尚书,走路带着一股香风!还有从海市来的国师,海少焉,海大人,他们宗政朝最勤奋的元宰,听说熬死了好几只大公鸡,连圣人都亲自垂问,赐下了无数生发秘方。

他们也眼红,他们也想进入权力中枢。

于是这群前朝逆臣商量了半天,商量出了一个非常荒谬、但想起来又有几分道理的办法。

——让魏后怀龙子!

到时候夫凭子贵,他们不就能趁着这一股东风,大力发展魏氏的母族势力?

至于男人会不会生子?

那必须会的呀!

圣人都能以女子之身御极治国,阴阳颠倒既然都真实发生了,男人怎么不能生?

不能小瞧了圣人的种!

他们收寻各地奇方,调动魏阙三十七宫的人手,将他们的心意,通过暗线的布局,传到了魏殊恩的身边。这位前朝国君还以为他的手下呈上的是什么绝世毒药,戴了鹿皮手套,小心打开盒子。

一瓶,生子药。

一瓶,安胎丸。

五包,速孕汤。

还有一卷,什么姿势容易受孕的图册。

“……”

魏殊恩简直被气笑了,他跟在那小畜生的身边,修身养性,都快把自己的脾气磨平了,没想到还被这群蠢货气到。

这群家伙,贪恋权盏,竟出得了这种荒谬的主意!

怀龙种?

他们怎么不生三四胎看看?

魏殊恩本想一把火将盒子焚毁,后来想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君后,您该换衣了。”

宫人在外头轻声提醒,“今日元辰,圣人在典天宫宴请朝臣、诸国使节。”

因为天子的喜好,进宫侍奉的,都是诸国进献的美人儿,国色天香自不必说。而魏殊恩身为男后,寻常沐浴、换衣、装扮,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宫人们牢牢记得,圣人最不喜欢君后身上有其他的味道,在奉宫当值的女官都不敢擦抹香粉,生怕被圣人误会自己与男后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宫人怕他忘记,额外添了一句,“还请您换上圣人为您新裁的朝服。”

魏殊恩瞥了一眼那龙床的新衣。

好了,又换了新花样,这次是鸟。高级一点说,是佛家的迦陵频伽鸟。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是男式,换起来并不繁复。

他束好玉冠,正要出奉宫,想到了什么,习惯性问了一句,“还要不要戴那个?”

宫人们齐齐愣住。

“玉奴锁。”君后面无表情,“你们圣人不是怕我出去乱搞么?”

他每一次出奉宫,都要被她规制一遍,再滔天的怒火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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