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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清一时间回忆不起那天究竟和钟永兰说过些什么。

钟永兰在失控时说的话大多偏激而又缺乏逻辑,他其实不怎么用心听,只是下意识顺着她的意思哄。

但大致内容,他心里总还有数。

若易麒和钟永兰一样把那些都信以为真,会产生这么大反应也不奇怪。

所以在这些天里,易麒都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见宋时清没有立刻回话,易麒放下了手,还低下了头。片刻后,当意识到宋时清依旧在看他,他便也重新抬起头看了回来。

看得特别用力,几乎是在瞪着。

但宋时清只觉得他在虚张声势。易麒身上的衣物并不整齐,领口松垮垮得敞着,露出脖子和锁骨上若干斑驳红痕。那都是宋时清方才留下的。

他方才品尝过他在如今气势汹汹的外壳下与往日无异的柔软。

他的小七伤心了,所以才试图在他面前穿上胄甲。再不解释,就快要不是他的了。

但一开口,却只能说出最老套的仿佛狡辩一般的台词:“……这是个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易麒闻言立刻皱起了眉,他明显不信。

“我没有骗你,”宋时清说,“……我是在骗她。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你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易麒说。

“对,我是说过。但我之所以这么告诉她是因为她这个人……她精神上不太稳定,很多事情没办法正常沟通。她知道我和你有接触,所以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她可以接受的理由。我确实隐瞒了你一些事,但那不代表我一直都在欺骗你。”

“那你为什么从前没有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何必特地提呢。”

“但江老师的事情你是故意骗我,”易麒说,“刻意的隐瞒就是欺骗。”

“这是另一回事,”宋时清说,“我不该瞒你,但你那天听到的话确实是因为……”

“江老师以前和我说过,如果你发现有一个人对你撒了一个谎,那以后这个人无论再告诉你什么事,你都要格外留意。”

方才还试图认真解释的宋时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烦躁:“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易麒说,“但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是谁在我面前用特别难听的词汇来骂你,我都会反驳的。”

“……”

“我会告诉他我不喜欢,因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侮辱你。”

“我……”宋时清叹了口气,“对不起。但是……”

“我想相信你的,”易麒说,“我本来一直都很相信你。”

“那你想一想。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有没有哪怕一次,提起过你名下的任何财产?我有过想要的意思吗?”

“……但你每时每刻都在留意那枚挂坠。”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宋时清觉得易麒在偷换概念,“我在意它是因为,它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江河喜欢你。对你而言那是纪念品,但那在我家就是有特殊含义的。你能接受我随时带着别人送的定情信物在身上吗,哪怕我对那个人没有特殊感情。”

“那个东西,真的就只有这一种含义吗?”

“我爷爷把它送给了我奶奶,我奶奶在我爸爸成年以后又给了他。他应该在和我妈订婚的时候送给她,但他当时推说掉了。后来才知道他给了江阿姨,江阿姨又把它留给了江河。它就是这样一辈辈传下来的东西,照理说江河应该把它送给自己的爱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妈当初在告别仪式上看到你戴着它会表现得那么激动。”

易麒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后,移开了视线:“……我怎么知道你这些话又是不是真的。”

宋时清愣了一下,接着也蹙起了眉:“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你如果一点机会都没打算给我,就不该让我进来。我现在愿意道歉,也可以解释,可你真的愿意听吗?”

易麒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宋时清说。

“我知道,”易麒还是低着头,“但如果你那天说的才是真的,伤害我不是你的目的,只是你达成目的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程罢了。”

“我……”宋时清看着他,“所以你真的已经一丁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了是不是?”

“那你告诉我,”易麒的手不自觉地抠着沙发垫,“你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你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你就是在试探,”易麒终于又看向他,“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要怎么问你?我问了你真的会说吗?那你告诉我,你那天在江老师的房间里到底想找什么?”

宋时清突然迟疑了。他在易麒的目光下不自然地转过了头:“……一件和你没有关系的东西。”

易麒依旧看着他。没有眨眼,却有泪水从里面涌出来:“你要我信你?”

“小七,我……”

“你别再这么叫我。”

“这么久了,我对你有多认真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你认真,但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的母亲接受我,没想过要让我了解你的家庭,也不在乎别人在你面前用什么样的词汇形容我,”易麒低下头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你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全都不需要我的参与。你对我多好,只要有空就千里迢迢过来和我睡,你觉得足够了是吗?”

“小七,你别钻在牛角尖里好不好,”宋时清觉得额角一阵隐隐作痛,“那些事你真的不需要知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不想影响你。”

易麒当然理解不了。他的家庭如此温暖,他的养父母对他万分包容。就算见识过钟永兰发起疯来的模样,他大概也很难切身体会到长时间与她相处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钟永兰不可能和易麒和平共处,宋时清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永远不要有接触井水不犯河水。在这样的前提下,告诉自己喜欢的人我妈是个疯子她恨你,有什么意义。

易麒果然不明白。

“我想信你,但我不想再当傻子了。”他说。

他油盐不进,宋时清百口莫辩,终于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烦躁:“因为你的江老师对你说过的金科玉律,所以我的话再也没有被你取信的资格了是不是?”

“我现在更不能理解你对他的敌意了,”易麒摇着头,“就算他真的喜欢我,但他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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