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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我吗?”明烛反问他。

陆焯峰身上还穿着作战服, 黑色防弹背心, 眼睛在黑夜里淡淡地巡视,保持警惕。这里的营区距离战场比较远, 一般没什么危险, 但这边枪械管理很差,难民众多,反社会型的更多,不排除难民会突发袭击或者组织暴恐,走出营区都得持枪, 以备不时之需。

前些日子他带队去雷场清排探测作业, 转移未爆航弹,那边营房几乎被炸毁,工兵分队、医疗分队与建筑工兵分队已经派遣, 营房和设备等都需要修复,伤员需要救治。

昨天,有个当地军人牺牲了,他的妻子似乎早有准备,或者说在常年战乱里已经变得麻木,但眼底的伤痛掩盖不住。

他很庆幸,他们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时间变得异常可贵,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是按秒算的, 像这通电话, 也很难得, 陆焯峰静静地立着, 夹着烟的手垂下,烟灰落地,青烟缕缕,他仰头看了眼黑灰的夜空,“想。明烛,我很想你。”

明烛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小声说:“我想见你。”

陆焯峰抽完最后一口烟,靠着墙壁,右腿屈膝,抵着墙角,“相见我啊?”

“嗯。”明烛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点了下头。

陆焯峰扔掉烟头,用脚捻灭,嘴角微翘,“忍忍?现在真的没办法。”

明烛撇嘴,唐海程说得没错,陆焯峰肯定不会让她过去,她眉头一皱:“我记得你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还是可以见面的,你骗人。”

“没骗你,真能见着,不过不是现在。”陆焯峰好脾气地哄着她。

“那什么时候可以?”

明烛立即追问。

陆焯峰:“这么着急?”

明烛:“……”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急躁了些,顿时不说话了。

……

韩靖从营区走出来,看见陆焯峰正打电话,嗓音低沉温柔,哄着人,他从来没见过陆焯峰这副模样,往四周看了眼,没什么异常,便点了根烟,靠在昏暗的墙角,看戏。

啧,哄人挺有一套啊。

比他厉害。

十几分钟后,陆焯峰挂断电话,瞥了眼站在墙角偷听的韩靖,语气淡淡:“韩队长,什么时候喜欢听墙角了?”

韩靖乐了,损他:“你打个电话还带撸的吗?我这他妈算什么听墙角。”

“那你听什么?”陆焯峰推开门,踏进半步,把手机还给通讯员,又靠回墙边。

韩靖走过来,“我问你,明烛那姑娘哭没哭?”

陆焯峰瞥了他一眼,“没哭,她不爱哭。”

韩靖叹了口气:“行吧,佟佳还挺爱哭的,刚给她打电话,一听见声儿就哭了,说想我,我哄半天,越哄越哭,跟水似的。哎明烛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真不爱哭?”

“不哭,也很好哄。”陆焯峰淡淡地笑,明烛看似柔弱,却很有自己的韧性,他很少看见她哭,徐睿牺牲后的那段日子看见过几次,重逢后他惹她哭过两回。

在床上哭过,不过,那就不算了。

这么算起来,明烛真不是爱哭的姑娘。

但是,她一哭眼底的情绪都一清二楚,无论是悲伤、压抑、心痛……

像水似的,能蔓延到他心底,将所有情绪全部膨胀到极点。

陆焯峰最看不得她哭。

“还真是不一样,女人有时候真不能只看外表。”韩靖感叹了句,又笑了声,“别说,我还挺乐意哄的。”

“睡去了。”陆焯峰懒得搭理他,转身走了。

另一边,明烛挂断电话,唐馨和周宜宁已经码好牌了,看她脸色红润,笑眯眯地问:“不会是陆焯峰的电话吧?”

明烛在她对面坐下,“嗯。”

周宜宁挑眉:“听说你们写剧本的时候,跟着部队去了边境和边疆,参加了野战训练和演习,明烛,你跟陆……”她不知道陆焯峰的名字,唐馨提醒他叫陆焯峰,她啊了声,“你跟陆焯峰是取材的时候才认识的?”

说话间,唐馨开始拿牌了。

明烛拿了四张牌,垂下眼,“我十七岁就认识他了。”

剧本是有原型的,周宜宁作为主演之一,自然知道,她看向明烛,有些佩服:“怪不得剧本写得这么有血有肉,等电影上映后,观众估计很难相信,编剧竟然这么年轻,还是女的。”

这种质疑,明烛听得多了,从她入行做编剧至今,很多粉丝都以为她是男的,她也懒得回应,也从未在公共场合里露过面,唐馨常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低调靠才华,要是你肯露面,粉丝绝对暴涨。

明烛不以为意,“不相信也没事,我又不是公众人物。”

关于性别误会,刚开始明烛也想在微博澄清一下,后来想想就算了,明明百度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有些人就是不信她是女的。

第一把,明烛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焯峰的原因,她今晚运气好得不行,打到十点多,二十多把,她赢了十多把,周宜宁手机响了两次,是季东阳催她回去睡觉。

周宜宁就赢了两次,怎么肯回去?

唐馨也没玩够,不过她是季东阳的骨灰级粉丝,忍不住看周宜宁脸色:“哎,宜宁,你不回去,东哥生气怎么办?”

周宜宁眉梢一挑,微微上翘的眼尾像个妖精似的,“男人生气啊,睡一觉就好了啊。”

唐馨:“……”

明烛认真问:“真的吗?”

好像陆焯峰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有生气的时候,她得学学。

周宜宁靠近她,相当有经验地说:“那当然,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

明烛脸一红,“哦。”

副导演作为牌桌上唯一的一名男性,已经被忽略许久,闻言,剧烈咳了声:“我还在这儿呢,你们都当我不存在?我也是男人,怎么不问问我?”

周宜宁扫了眼副导的中年啤酒肚,诧异:“副导,您一晚上还能三次?”

副导演:“……”

这话没法聊了,牌也没法打了。

正好,有人敲门。

唐馨去开门,季东阳冷冰冰地站在门外,她小心翼翼地说:“东哥……”

季东阳点了下头,高大的身形杵在门口,克制地喊:“周宜宁,跟我回去。”

周宜宁皱了下鼻子,对明烛笑笑:“那我先走了,改天继续啊……”

明烛看着她走到门口,双手勾住季东阳的脖子,甜甜一笑,原本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神色顷刻间软了,有些无奈地看她,“明天还有拍戏,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周宜宁笑:“现在就跟你回去。”

季东阳勾住她的腰,把人带走了。

不到一分钟,房间便清静了。

周宜宁麻将都没带走。

唐馨看得一愣一愣地,关上门后,看向明烛,佩服地说:“宜宁简直是我偶像,东哥可是出了名的冷脾气,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明烛反问:“陆焯峰脾气硬吗?”

唐馨想起陆焯峰那张扑克脸和冷厉的眼神,莫名打了个寒颤,“硬,比他身上肌肉还硬。”

“那他对我呢?”

唐馨下意识说:“我看他训兵骂人的样子跟阎罗王差不多,你说他招女医生,但他什么时候好好看过人家了?也就你,只有看你的眼神柔的能拧出水来,好像这么说有点儿肉麻……”她顿了一下,轻轻笑了,“管他呢,反正我知道,这就是爱!”

说完,往床上一倒,对着天花板叹息:“哎,我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真爱啊。”

明烛正收拾桌上的麻将,往床上看了眼,“唐域啊。”

唐馨拿枕头捂脸,尖叫:“啊啊啊啊!不要说他!”

明烛顿了一下,“唐域回国前一晚,我好像看见他把你拉进洗手间了,你们干嘛去了?”

唐馨:“……”

……

电影拍摄进程很顺利,拍摄期已经过半。

四月初,明烛踏上航班,飞往哥利亚南部边境城市,下了飞机,赶到医院,跟医疗分队汇合,除了司机,都是中国人,明烛站在医疗车前,“我找邵骏。”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人瞥向她,愣了下:“明烛?”

明烛微微一笑:“嗯,邵医生你好。”

邵骏扯了下嘴角,“上车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明烛被安排在其中一辆医疗车上,车晃晃荡荡地开上路,车上还有两个护送医疗车的战士,明烛长得漂亮,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

两个小战士看看四周,偶尔瞥一眼明烛。

邵骏饶有兴致地看她:“唐海程说有个人要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以为是战地记者。”

她既没带相机,也没带什么装备,一看就不是记者。

明烛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去看人的。”

“哦?”邵骏挑眉,“看男朋友?”

明烛看他一眼,“我老公。”

邵骏又是一愣,啧了声:“结婚了啊?”

明烛点头:“嗯,领了结婚证的。”

邵骏:“你老公名字?”

“陆焯峰。”

……

路途广阔,途经缭乱的小城市,抵达境地。

这里原本是一个城镇,如今荒凉,破败。

明烛从车上下来,往四周看看,这里似乎是刚刚重建好,营区看起来很新,营房右侧的土壤比较黑,稀稀落落地冒出一些绿叶,杂草却比那些绿叶长得更茂盛。

邵骏稍微介绍了几句:“营区是前几个月刚新建好的,那边是新挖的菜地,工兵分队和医疗分队自己种的,这里土壤不好,长得不好,几个月了,就长出一些胡萝卜和丝瓜。倒是杂草长得不错,连狗尾巴都有。”

说着,他笑了声。

像是在感慨野草的生命力,给点儿土壤和水分就能逆境而生。

这里天气比较热,太阳还高高悬挂,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这片重生的土地上,明烛眼睛晃了一下,转头看向邵骏,“你之前说,陆焯峰一般晚上会回来?”

邵骏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笑笑:“对,我让人给他带个话。”

明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随之而来的是即将见面的兴奋,她弯起眉眼,“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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