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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大部分是好的,可若是不明就里,去做自以为的好事,那做的就未必是“好事”了。

顾嘉岁穿着纯白的羊绒衣,室内的空调与暖气让她浑身有些发热。

小猫芃芃在两人的安抚下睡着了,两个人缓缓抬手,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才小心地从里间退出来。

因为怕吵醒小猫儿,两人在外间小声地说着话。

萧青囊看她热得用手掌扇了扇风,将桌案上的折扇递了过来。

顾嘉岁接过那折扇随手一打扇了两下,看着上面的书画怔了怔。

看着扇面上的落款,她眼皮一跳,抬起双眸与他相对。

四目相对之间,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明天……”萧青囊开口。

顾嘉岁轻声开口:“我明天要去故宫,是林露姐和阿言之前介绍的资源。”

“赶在周一闭馆,要去拍摄《国宝岁月》节目。”

“后天要在官方台录制,估计都要一整天。”

萧青囊认真地听着,“大后天正好是周三,医馆不对外开放,也方便你过来。”

他顿了顿,“也许祝觉和阿言他们也会过来。”

顾嘉岁微微颔首,点了点手里的折扇,像是无意间问起:

“这折扇,是从何处买的?可还有多的?”

萧青囊沉默了片刻,他睫毛翕动,像是犹豫,按捺了许久,终于将心中的问题问出。

“您也看出来了?”

顾嘉岁耳朵陡然竖起,“您?”

“是祝觉送给我的,这上面,是我一位故友的字迹。”

萧青囊只觉自己现在就是原野嘴里打什么游戏的“自爆狼人”。

他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心中像是有着一股无端之气怂恿着,将自己小心翼翼在现代隐瞒的身份,就这么在她面前和盘托出。

他非是她的故人。

但对于萧青囊来说,她是他的故人。

尽管,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她也许早已忘记。

“你与宁海将军是故旧?”

此时此刻,顾嘉岁是真的有些愕然。

顾嘉岁之所以认得这扇子上面的字画,是因着曾经看到过皇帝表哥收到东海大捷消息时,一时大喜,那一份来自军中的传书,以及之后将军亲手写就的战报,直接带到了她的公主府上,让她沾沾喜气。

只是那时,顾嘉岁已在病中盘桓许久,但关于冻元之将军的战报,她都细细看过。

从那一封激昂的战报里,看到与京城相隔千里的大捷。

顾嘉岁此刻回忆起,当年那封奏报里,似乎并未提及过他。

但是,曾经似乎的确有传说,弃文从武的宁海将军在立下赫赫战功之时,也数次性命危急,多亏了军中的军医救治。

“当年宁海军里的军医是你?”

顾嘉岁此刻拿着折扇的手微微颤抖,看着眼前人有些恍然。

阴差阳错,世事弄人,公主府找遍天下的神医,不曾想与她只隔了那一张战报的距离。

他闭了闭眼,因着东海那一战,有两位老将重伤,除了先行回京的宁海将军,萧青囊与其他副将回到京城之时……

“我回京晚了一程。”他颇为艰涩地说着。

顾嘉岁无意识地将手里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再打开,着实感受到命运的嘲弄。

她“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折扇收起,两人相顾无言。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低声道。

“如今的际遇,也许是老天让我们来今朝走一遭。”

顾嘉岁并不知道他后来如何,但两个人都来此世,或许曾经都有遗憾。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红唇微动,吐出了三个字。

“向前看。”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生于此时更不应该沉溺于过往。

过去,已成过去。

这是她始终在告诫自己的一句话。

“所以,无咎,我们来聊聊他们的事情吧。”

顾嘉岁笑了一声,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未曾想两人直接在今日这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他忽而摊了牌。

房间里安静得能够听到空调的声响,还有小猫芃芃轻微的呼噜声。

顾嘉岁坐在茶桌旁,她缓缓将扇子展开,又将手机打开,找出之前他发给她的一张照片。

“你有怀疑过的吧?”她看着他问着。

萧青囊点了点头,“祝觉,送了我们宿舍每人一把扇子,都是董将军所作。”

“据当年元之与我所言,除却宫中奏本战报,并无在外的字画卷轴,唯有年少时与恩人画了许多的扇子。”

听到这话,顾嘉岁美眸闪动,她轻声呢喃:“恩人吗?”

“我之前只当做是他们家族或许积年流传,亦或是从哪收来的这一批扇子。”萧青囊说着。

“倘若阿言与祝觉,他们曾经的元之的恩人,年纪是否有些对不上?”

顾嘉岁此刻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萧青囊看着上面的图片,他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不是那会儿我发给你的?有什么问题?”

“这衣衫,是京城裁云衣庄的手艺,也与今人们所穿的古衣完全不同。”

萧青囊手中的盖碗一撞,他小心地放到桌上,又去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依旧没有看出个些许所以然来。

于他而言,若是男子衣衫或许能看些个不同,女子衣衫实在是辨别不出。

顾嘉岁瞧着他努力观察,但依旧没有找出来茬。

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不难为你了。”

“只是这衣衫,我在现世网络与现实都搜索过,都不曾找到。这些金玉珠饰,也是当年的风尚。”

听见顾嘉岁这话,萧青囊手指微动,两人同时蹙眉。

“所以这照片从何而来?”

顾嘉岁点头,“这便是我心底的疑惑了。”

她抿了一口盖碗里的汤水,是温热的梨汤。

“若说,他们二位是曾经你我那个时代之人,或许是如你我一般的际遇。只是……阿言似是一早就认出了我。”

她将那关于帝王手卷的事情娓娓道来,“嘉宁体”的形成乃是在后世。

“如果说阿言是后世之人,她从我送给她的字画上发现了端倪,可若是因此怀疑我是古人,那便有些离谱了。”

“况且,若她真是现世之人,这当年的衣衫饰物又如何解释?”

顾嘉岁只觉得眼前关于阿言与祝觉小情侣的身份问题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两个答案互相抵触,让人头绪纷乱。

“你这么说来,还有一件事。”萧青囊看着她回忆。

“你们发现芃芃的那时候儿,你我并不熟悉。”他温声说着。

顾嘉岁点了点头,眼神与他对视,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点。

“但阿言直接来找你。”

“但阿言直接发消息找我。”

顾嘉岁此刻揉了揉太阳穴,她仔细回忆起来。

“当时我很担心芃芃,但阿言一直安慰我,说你是古医世家出身,定然会治好。”

当初急切的时候未曾觉得有什么异常,现在两人对其来,眼神中尽是迷思。

萧青囊张了张嘴:“我在宿舍内虽然是公开了家里是古医出身,但不曾言及兽医。”

这一点,萧青囊可以确信。

所以,当初阿言突然找上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呢?

毕竟那会儿,他们四个人还没有汇合,萧青囊还没有看过小猫芃芃的情况,阿言就已经自信满满地对着顾嘉岁打包票了。

“我过去的记忆里,不曾记得有见过他们。”顾嘉岁说着。

“也或许,是我不记得了。”

萧青囊一只手扶额,他眉宇微紧,眼神掠过她清丽绝艳的面庞,“我也不曾记得有救治或是见过他们,连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

他的记忆力极好,百草药经脉案病例谨记在心,看过的病人上手搭脉对着脸便能记起。

如同眼前人,即便是年少过往的惊鸿一瞥,重重罗裙上的天家贵颜,长街之上交谈过的几句话,便牢牢铭刻在了心上。

可关于阿言和祝觉,此前的确是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他们又是从何处知晓了自己的医术呢?民间吗?

可如今自己留在数百年后的,不过是被后人视作野史记载的“奇闻轶事”罢了。

“如此说来,他们怕是早就知了你我的身份。”萧青囊的面色古怪。

可即便他们知道,无论是阿言还是祝觉,对待他们的确与旁的室友没什么不同。

“相比他们,你我如今的世俗化可差的颇远。”顾嘉岁说着。

如果不是今日两人在这里将彼此心中的猜测和盘而出,还有阿言与祝觉两人不经意间露出被他们捕捉到的小小马脚,即便平时与他们相处,也实在察觉不出一点过去时代的痕迹。

萧青囊作息“老干部”,顾嘉岁也有些积习难改,可阿言和祝觉这一对小情侣,那可真是能玩能熬的现代大学生。

两人各自翻着小情侣的朋友圈,一一对比试图再找什么蛛丝马迹。

翻着翻着,顾嘉岁突然找到了小情侣暑期去长安城,咸阳城旅游的记录。

始皇帝,求长生。

她手指此刻微顿,轻声开口:“无咎,这世上既然有你我这样转生百年的人。”

“那是否会有带着记忆轮回,亦或是长生之人?”

萧青囊闻言发怔,他缓缓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