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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帮别人上药,尤思嘉还有点小紧张。她举着棉棒小心翼翼地凑近,开始绕着他的伤口蹭上颜色,杨暄则闭上了眼。

尤思嘉涂着涂着,忽然发现他的睫毛竟然很长,脑袋里这么想着,嘴巴也跟着说出了口。

但话音落下,杨暄的睫毛就抖了起来,他飞快地睁眼瞧了她一下。

尤思嘉一顿,以为把他弄疼了,举着胳膊不敢动了。

“没事,”杨暄重新闭上眼睛,“你继续。”

涂完之后,杨暄把瓶子拧好重新给她,但尤思嘉不要,让他留着自己再涂。杨暄收下后,便弯腰,把他之前放在筐子里一个小物什递了过来。

尤思嘉低头一看,竟然是用碎布片缝的一只小狗。只有巴掌大小,用姜黄和暗色碎花麻布拼凑而成,里面塞上了棉花,但是小狗的轮廓清晰,姿态可爱。

“送你了。”他轻飘飘来了一句。

尤思嘉接过来,左看右看,捏着小布狗就开心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又转身看他,欲言又止。

杨暄正端着筐子要进门,察觉到她的迟疑,便问:“怎么了?”

尤思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你还会不会缝小沙包?”

杨暄叹了口气:“会,但是我得明天才能给你,待会我得帮我姥姥去浇菜园。”

尤思嘉点点头,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家。

所以第二天,她还是起了个大早,搬着小马扎在门口候着。家前的小道上落下了不少的槐花,排车的轮子碾过去,一串花都陷在泥地里。

“哎呦小思嘉,”拉着排车的大爷又夸她,“天天起这么早。”

尤思嘉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接着就听闻“吱呀”一声响,她“腾”一下站起来,接着就跑到斜对门门口。

杨暄开了门,正弯腰把门槛给搬起来,她见状赶紧上去要帮忙。

对方说不用,只将木板倚在门旁,随后把三轮车给推了出来,车后面跟着拄着拐棍的杨暄姥姥。

推出来车后,他重新把门槛放好,又把姥姥给扶上三轮车的后座,随后进了趟门,再出来就把一个小布包塞进了尤思嘉怀里。

尤思嘉感觉手上沉甸甸的,杨暄竟然还特地缝了一个小口袋,边缘装上了拉绳。

于是她捏着布料边角往下拉开,从里面哗啦啦掉到怀里一堆东西,有些没接住就掉到了地上,尤思嘉赶紧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捡,数了数,一共十个沙包,都是四四方方的拇指大小。

而杨暄已经骑上了车,他眉骨处的紫色药水痕迹仍旧清晰惹眼:“这种是不是你要的?”

“嗯,”尤思嘉捧着东西,望向他和他身后的四奶奶,“你们要干什么去?”

杨暄回头看了一眼姥姥,说了什么,又转过来望向她:“和我们一起?”

尤思嘉二话没说直接爬上了后面的小三轮车。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很远。沿着村东头的小路一直走,经过神婆的院子和外面停着的轿车,路的尽头还有一排小瓦房。杨暄姥姥腿脚不便,但杨暄骑着小三轮,五分钟就把她们送到了。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教堂,连个十字架都没有。

到那里的时候,里面大约有七八个老人,都在捧着红皮本唱赞美诗。四奶奶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下,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老花镜,也跟着哆哆嗦嗦地去翻书。

尤思嘉坐在杨暄旁边,长条凳子略高,她的脚晃悠悠地脱离地面,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跟着上面的人一起垂头做祷告。

祷告结束后,杨暄则在一旁帮着翻不到正确页码的姥姥翻书,大家一起齐声念着上面的小字——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尤思嘉趴过去,跟着他们一起念:“……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她往这边趴过来的时候,杨暄一直在托着她的胳膊,念完她又撤了回去。只不过新鲜感褪去得很快,尤思嘉待了五分钟就感觉到了闷,开始有些坐不住,随后跳下板凳出去了。

她蹲在外面的地面上,开始玩小沙包,没两分钟,杨暄也出来,看她把沙包抛高、抓回又接住,十指翻飞灵巧。

“看样子还挺好用的。”

尤思嘉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展示了一个高难度的“小鸡啄米”。

“我昨天先往里面装的细糠,缝了几个之后试了一下,感觉很轻不好玩,然后拆开全倒出来了。”

杨暄开始给她一五一十地讲自己缝沙包的经过:“接着我就去了村子后面找沙子堆,但找到的都是粗沙,最后拿了滤筐滤了一点细沙,这才缝了十个。”

尤思嘉听他说完,站起身来,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什么?”她话题向来跳转得快,杨暄一时间跟不上。

尤思嘉先指了指屋里面,里面又传来了颂赞歌声;随后她又指了指外面,周末时间,神婆外面的车辆比往日更密集。

杨暄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他们都过来求这个。”

“找一个寄托吧,”杨暄思索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日子一天天,过得没盼头。”

“盼头”这个词不陌生。尤思洁会盼着尤志坚和刘秀芬回来,她奶奶每天都在给家里的菩萨烧香,嘴里念叨着盼孙子。但是尤思嘉的盼头很简单,大的盼头是放暑假,小的盼头是每天放学。

她每日还是会晚回家,只不过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尤思嘉经常在半路碰到虎子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往日他们没注意过她,但因为之前打架的事件,他们会隔着老远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喊:“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杨暄的小媳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