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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凶案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被害的学童和男伶似有关联,又无关联。

关联处是致命伤和一对虎牙,无关联处数都数不清。

一大早,季绾就听到六、七则小道消息,口径不一。

因着连环凶杀案,街市冷清不少,医馆也清闲下来。

季渊在帮齐伯收拾用作学堂的书肆小屋,半日不见人影,直至晌午,才拎着一小坛冰酿青梅酒跑回来。

季绾接过问道:“齐伯酿的?”

季渊点头,往日寡淡的面容明显多了笑。

何琇佩不禁想起不爱笑的沈栩,如今飞回枝头,不会再郁郁寡欢了吧。

“其实沈栩的选择也不全错,他当初被人顶替名次而落榜,蹉跎隐忍三年,势必心中不平衡。若生来富贵,谁敢打他的主意?早该在仕途上崭露头角了。”

听母亲提起旧事,季绾心无波澜,管他是郁郁不得志还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都与她不相干了。

“娘,别提他了。”

“好......好。”

这时,外间有声响传来,是昨日陪诊的侍女春桃。

春桃只身前来,递上一张方子,“我家夫人急需面脂和香膏,不知季大夫能否按此配方,在三日内调配出?”

说着,又递上一个鼓鼓的钱袋,“这是酬劳。”

被富贵泼了一身,何琇佩张了张口,分辨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宫里的人,什么稀罕物没有,为何频频找上女儿?

季绾接过方子,目下十行,“可以。”

等春桃离开,季绾走到药柜前,按方子一一称量。

何琇佩有些担忧地问:“绾儿啊,咱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这银子赚得忒不踏实。

季绾淡笑,“若女儿没猜错,这位宫妃姓谭。”

昨晚她苦思冥想,宫里愿意与她有牵扯的也就只有那位出身太师府的德妃娘娘了。

刚好德妃在前不久再次为皇族开枝散叶,诞下一子。

早在父亲将君四公子送进牢狱,她就大致了解了君氏亲族的情况,后来沈栩寻回身份,她又进一步做了了解。

德妃谭萱斓是太师府的表姑娘,自小被寄养在主母谭氏身边,后入宫为妃,算是太师夫妇培养的棋子。

宫妃是否得宠与家族兴衰息息相关,争宠必不可少。

只是,季绾猜不出,德妃盯上她,是出于往日与君晟的兄妹情分还是另有目的。

太师夫妇养育君晟二十三年,不会因为血缘中断就与千辛万苦培养出的股肱之臣断绝往来的。

他们之间,仍有不能割舍的牵扯。

德妃的现身,完全可以印证这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太师府不肯与君晟彻底断绝关系,却阻止沈栩与沈家的往来,属实有些强势了。

傍晚,与昨日一样,季绾留弟弟在医馆陪母亲核对账目,自己先行回去,可当她走到自家巷子时,见有两道人影鬼祟,身穿过膝短衣,观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扈从打手。季绾不禁起疑,没有立即走进去。

“是最里面这户人家吧?”

“管他是不是,叩门便知。”

看着他们走向自家大门,季绾躲在巷口没有贸然现身。

刚好隔壁廖家的女儿推门泼水,瞧见陌生人,立即问道:“你们找谁?”

其中一人上下扫了女子一眼,笑嘻嘻问道:“敢问小娘子,隔壁这户人家可是姓季?”

看对方贼眉鼠眼的,却又是官宦人家仆从的打扮,八成是主子派人办事的,廖娇娇能联想到的,无外乎飞上枝头的沈栩了。

“怎么,沈大官人回心转意,又想求娶绾丫头了?”

“沈大官人?”

“不是吗?”廖娇娇放下水盆,单手掐腰,有股子泼辣劲儿在,“那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就问你这是姓季的人家吗?”

“是啊,但这会儿家里没人。”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到廖娇娇面前,拿出一封烫金帖子,“劳烦小娘子帮个忙,替我们将帖子转交给季家娘子。”

说着,塞给廖娇娇几两银子,顺便摸了个小手。

“杀千刀的登徒子!”廖娇娇没好气地骂了句,丢开到手的银子。

五两银子,够赚上几个月了,大户人家出手的确阔绰,可她并非见钱眼开之辈。

男子捡起银子笑了笑,大摇大摆地离开。

廖娇娇目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正要弯腰拿起木盆,手里的帖子突然被人抽走。

“诶......是绾儿啊,你刚刚就在附近?”

那为何不现身?

“姐姐不要对外声张。”季绾竖起食指放在唇边,随后开锁走进自家院子,拆开帖子查看后,手指一抖。

万万没想到,邀她的人是二皇子。

帖子上说,那日冲动,伤了季渊,为赔不是,邀她今晚在春风楼一见,欲呈上赔罪的厚礼。

想起那个目空一切、轻视人命的皇子,季绾一阵恶寒。借赔罪之名,邀她见面,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愿招惹麻烦,季绾写下婉拒的帖子贴在大门上,在烧饭后,背起药箱去往沈家。

今日要为乔氏施最后一副针。

沈家今日由大郎媳妇杨荷雯掌勺,少不了闲话抱怨。

“老四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也不知君大人何时愿意搬回来。”

躺在床上的乔氏最烦长媳这张嘴,却不想当着季绾的面数落。

沈家房屋不多,大郎两口子住东厢,二郎两口子住西厢,三郎遗孀潘胭住在倒座房,而沈栩曾与老两口分住正房的东西卧。

自小养大的儿子与爹娘住在同一屋檐下没什么可尴尬的,可君晟不同,没吃过沈家一口饭,突然住在一起,连老两口都觉得别扭。

“后院的婚房建成了,回头见着阿晟,让他先住进去添添喜气儿。”乔氏看向坐在床边的季绾,语重心长道,“都过去了,不想别的,咱们好好过日子。”

季绾没接话,心无旁骛地施针。

杨荷雯靠在门边,一面看着冒气的热锅,一面发出疑问:“绾儿看着,怎么不大乐意呢?”

正三品的夫郎、千金的聘礼、新盖的婚房,换做是她,梦里都能笑醒,季绾矜持得有些过了。

乔氏眼一横,“你是绾儿,知她乐不乐意?”

卧房瞬间安静,乔氏没有等来季绾的回答。

亦或,沉默代替了回答。

锅里飘出焦味,乔氏拔高嗓音,催促儿媳去看火。

杨荷雯默不作声地走到灶台前掀锅,习惯挑起火不浇灭。

季绾刺入最后一根银针,转身收拾起药箱,没有借机摊牌。一来犹豫着君晟的提议,二来沈家人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他们急于促成这门亲事,以拉近与君晟的距离。

暮色四合,季绾独自离开,这条路走了多年,一砖一瓦,如数家珍,可就在她拐进自家的巷子时,被迎面走来的两人堵个正着。

正是之前来送帖子的两个仆从。

其中一人捏着季绾的回帖,扬了扬下颏,“季小娘子?”

季绾摇了摇头,“不识。”

说着,调转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如同路人。

这个时辰,母亲和弟弟还在医馆,父亲未归,家中无人,于她不利。可就算家人都在家中,或有路人经过愿意出手相助,也抵挡不了二皇子的势力。

“小娘子怎还不认呢?如此美貌,方圆十里能找出几个?”

季绾回眸,淡笑摇头,“你们认错了,小女子不姓季,只是偶然路过。”

可她刚迈开步子,就被两人撵上,没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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