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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栩捏紧赤玉坠子,慢慢蹲在地上,几分颓然。

风光久了,颓然竟刻骨铭心。

快步离开假山,季绾左右看了看,在没有瞧见第三人后才舒心,真要被人发现他们藏在假山里,有口难辩。

沈栩冲动了。

可他原本并非冲动之人。

不重要了。

他于她不重要了。

无需再去揣度他的想法。

摒弃浮躁,季绾回到草木中的长椅,坐在其上等待蔡恬霜。

少顷,蔡恬霜抱着个木盒回来,飞奔到季绾身边,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

季绾笑问:“拿着的是什么?”

“魏伯说,是从祖父书房里找到的。”蔡恬霜晃了晃,附耳细听,“里面好像有一本书,等我回去再打开看吧。”

季绾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癖好,没再多问。

膳堂那边热闹非凡,她没有胃口,没过去凑热闹。

府中各座院子里都为宾客备了美食,不会饿肚子,两人取了些甜点,走进一座垂帘的凉亭里品尝。

虽是深秋,但与冬季不同,还是可以在室外逗留多时的。

这时,有婢女认出蔡恬霜,匆匆跑过来,隔帘问道:“敢问亭中娘子可是大奶奶?”

蔡恬霜挑帘,“正是。”

“长公子有请。”

蔡恬霜略显惊讶,扭头询问季绾的意思。

既是君晟的邀请,季绾没有多问,随婢女去往二进院的书房。

君晟也在书房内,正陪着君太师下棋。

书房传出君太师朗朗的笑声,可见兴致极高,“悔一步,悔一步,让让为父嘛。”

等季绾跨入门槛,父子二人闻声看来,一个捋须温笑,一个朝季绾招招手。

季绾走到君晟身边,朝对面的尊长敛衽一礼。

相比妻子,君太师为人亲和温厚许多,让人搬来一把圈椅,请季绾落座,想要下完这盘棋。

君晟却将白子扣在棋盘上,做出认输的动作,可观棋局,白子明显多于黑子,且未收官。

君太师指着棋局哼了两声,私下里是个能在长子面前调皮耍赖的人,颇令季绾诧异,可观他气色,蜡黄中透着暗沉,凭借多年行医经验,隐约猜出君晟请她过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君晟收起一颗颗棋子,请她为父亲把脉。

君太师撸起衣袖大咧咧道:“府中大夫多次诊脉,没有异常的。”

“您今年五十有五,气色不及祖母,没有异常也该多做调理。”

“调理了,不见效。你带着......绾儿多回来几趟,为父气色定然会好些。”

听得称呼,季绾心下一动,挽袖搭在他的脉搏上,片时,缩起手指,面色凝重,“敢问太师,府上有几名大夫?”

“太客气了,都不像一家人。”君太师嘀咕两句,随后答道,“两名,都是老伙计了。”

君晟听出异样,用目光询问。

季绾耳语几句。

君晟面容渐冷,紧紧捻住指尖的最后一颗棋子。

有人给父亲投毒,府中大夫瞒而不报,是否被人收买了?

“陌寒。”

“在。”

守在书房外的陌寒走进来,跟在君晟身边多年,一听主子的语气,便知事态严重,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

君晟将棋子丢入棋笥,淡淡道:“将曲叔、鲍叔带去地牢。”

君太师眯眸。

府中的地牢可是专为拷问等秘密之事设的。

两名大夫被带去审讯室的消息很快传到徐老夫人、谭氏和沈栩的耳中,三人问询赶到时,两名大夫已被陌寒抽打得体无完肤,哭喊着说自己不知情。

君晟静立其中,将一张罗帕盖在一人的伤口上,指尖嵌入其中,疼得那人撕心裂肺。

哀嚎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

沈栩静静看着面不改色的君晟,俊面泛白,即便君晟不再是太师府的子嗣,依旧能我行我素,府中不仅无人敢拦,还都在尽力配合。

要有多久,自己才能夺回属于嫡长子的威严?

牢房里,伤口迸溅鲜血的大夫不堪受刑,嗫嚅道:“长公子饶命,我说,我说!”

君晟收回手,接过侍从递上的湿帕揩去手上的鲜血。

大夫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我二人被收买,趁一次太师染了风寒,开始在他的汤药里投毒,之后转为引入药膳,剂量极低,可慢性毒发。”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包括君太师,难怪他的身子骨每况愈下。

君晟勾过一把长椅落座,“受何人指使?”

“那人不准我们打听。”

“不识的人就能收买你们?”君晟呵笑,“重金收买你们毒杀雇主,良心呢,喂狗了?”

两人羞愧,在君晟脚边不停磕头。

季绾又依次为徐老夫人、谭氏和沈栩把脉,三人脉象无异常。

说明与家仇关系不大,很可能涉及到朝堂上的利益。

有人要动君氏。

君晟问向二人,“下次接头是何时?”

为了将功补过,两名大夫争先回答,“下月初五。”

君晟看向陌寒,“控制他们,顺藤摸瓜。”

陌寒:“明白。”

金主有意隐瞒身份,但只要接头人还会现身,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在此之前,不宜走漏风声。

徐老夫人和谭氏不约而同看向沈栩。

沈栩垂眸,君氏仍然把他当外人,才会在君晟一句“不可走漏风声”时,不约而同警告他。

那为何还要让他知晓呢?

因他是嫡长子,府中大小秘密都该让嫡长子掌握的,所以祖母和母亲会允许他目睹这一幕,但又从心里不信任他。

默了默,他抬手作揖:“孩儿定守口如瓶。”

回到二进院书房,君晟让人将君二爷请了过来。

不明所以的君二爷百忙中抽身,被君太师一把撸起袖子,强压在桌面上,示意季绾把脉。

君二爷一向脾气不好,加之成见,打心底信不过季绾的医术,碍于老大哥的面子没有发作,待从季绾口中听到“中毒”二字时,几乎是嗤之以鼻的。

自认硬朗的他,却在被季绾按住一处穴位时,疼得面庞扭曲。

季绾收回手,“二爷症状轻,未显露在体表,应是投毒时日较短。”

君氏已分家,二房府邸距离太师府隔了两条街,府中另有大夫。

君二爷当场面色铁青,流露阴狠,却没有嚷嚷着回去清理门户。坐在君氏第二把交椅上,大多时候他都会听从老大哥的指令。

君太师听从君晟的建议,朝廷派系之争盘根错节,无法笃定是哪一方下的手,还要从长计议,顺藤摸瓜。

下月初五,待接头人现身,一部分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老哥俩沉气喝下季绾熬制的汤药,又各被施了一副针。

君二爷抿嘴忍疼,怀疑季绾在借机报复,从始至终没好脸子。

季绾倒也没有以德报怨,一改下针的手法,刺得对方龇牙咧嘴。

“嘶——”

“二爷忍忍,一会儿便好。”

柔和的语气叫人挑不出理儿。

君晟看在眼里,在无人注意的刹那,曲指碰了碰女子绷紧的下颌缘,没有挑明。

季绾这才适时收敛,缓和了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