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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在兼竹手腕上的锁环“咔哒”一声轻响。

玄铁中镌刻了缚神咒, 甚至能锁住分神大能,如此坚不可摧,却这样轻而易举就被震成了两截。

牢狱外的侍卫们见状纷纷警戒了起来, 他们隐隐感到事态与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他们特意将人吊起就是怕后者再啃断锁链……怎么会不用嘴咬就直接逃脱了?

上百把利器瞬间对准了狱中的兼竹, 侍卫统领还未来得及放出狠话,就看那扇面一折,牢中积水刹那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颗颗水珠。

“当心!”侍卫统领握紧手中长矛。

他话落, 半空中的水珠便像是长了眼, 直直穿过铁栏攻向众侍卫的要害——

“呃啊!”身后传来几处惨叫, 侍卫统领挥矛挡开一颗水珠, 相触一瞬像是拨开千斤玄铁。

他心中一骇。

与此同时, 兼竹自没过腰间的水池中飞身而来。

轻薄的青色衣衫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却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行动。看似平平无奇的雕花折扇横过一道锐利的气刃,坚固的栏杆就被齐齐截断。

外面的侍卫已然慌作一团。

各式法术攻击同时冲向缓缓踏出牢狱的兼竹,折扇自他指尖旋然, 轻描淡写间将所有攻击尽数回弹。

侍卫统领怒喝,“你究竟是何人!?”

兼竹啪地收拢折扇, “民间艺人。”

“……”

侍卫们相视一眼, 随后身躯陡然暴涨!露在衣襟上方的脖颈覆上了片片鱼鳞,竟是直接现出了鲛人真身。

上百道化作真身的鲛人齐齐扑向兼竹。后者身形不动,在最近的一道身影即将碰到自己时,合体后期的气势直冲他们泄去——

轰!神识上的碾压。

离得最近的几排鲛人直接被震得晕倒在地。

后排的鲛人猛地刹住, 兼竹一手敲着折扇,和蔼地看向了他们,“别怕,就啪的一下, 很快的。”

众鲛人,“……”

片刻过后。

兼竹把倒下的鲛人挨个串在了牢门的铁栅栏上,整整齐齐的像是摆了一排烤鱼。

他处理完这边,听着远处越来越大的动响,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地牢里的通道森冷悠长,光线幽暗。

兼竹穿过湿冷的走道,走道尽头就是地牢的出口。

前方的出口外隐隐透入火光,一道身影立在门口正对着他看来,神色复杂。不知是不是因为背光,刚成年的鲛人王储身形看着沉稳高大,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兼竹的脚步停了下来。

隔了三步之遥,他兜着衣袖看向面前的念逻,轻声开口,“小殿下。”

·

洗尘殿外,火光映亮了半边天。

四下早已乱作一团,宫人们逃窜着不知该避去何处。

只剩半空中两道对峙的身影,以及鲛人王身后乌泱泱一片魔物。洗尘殿被层层符阵锁环包裹,仿佛稍一加重符咒便会化作扬尘破土。

鲛人王看向面前的怀妄,嘴角阴冷地勾起,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本王也不为难仙尊,仙尊若是愿以道心起誓不再插手此事,我便放了你心上人,由着你二人远走高飞。如何?”

上扬的尾音像是一种恶意的引诱,要叫那不染尘垢的无上仙尊落入泥淖,罪孽缠身。

怀妄没有吭声,鲛人王继续说道,“这原本就是我族中之事,同仙尊也没有多大关系。犯不着为了这不相干的事失去心上人,毁了道心,是不是?”

他话落没等到怀妄的回应,却感应到下方被层层封锁的洗尘殿内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怀妄握紧剑柄的手松了几分。他眼底依然冷冽清寒,只是落在鲛人王身上的目光犹如看待死物一般。

鲛人王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眼皮子直跳,强行镇定下来安慰自己:不会的,仙尊宠爱那鲛人至极,不会毫不犹豫地弃之不顾——就算为了大局要将人牺牲,对于怀妄这样的人来说,也会成为他求道途中的一大污损。

道心不再纯正,日后飞升不是陨落就是入魔!

鲛人王思及此,恐再拖下去夜长梦多,他不再犹豫,放出了身后的魔物直直向怀妄攻去。与此同时他念动符咒,洗尘殿内被阵法覆盖,殿中之人将如坠寒窟业火、梦魇幻魔,生死不得!

他要逼迫怀妄尽快做出选择。

鲛人王自认预判得天衣无缝,却看对面的怀妄没有一丝迟疑,问闲剑似龙吟出鞘,剑意长虹贯日,漆黑的夜空刹那亮如白昼。

九重剑意尽出,成片的魔物一瞬化作青烟。

剑光映在怀妄眼底,凛凛清冷。

鲛人王又惊又怒,怒极反笑道,“好啊好啊……仙尊装得可真像。一副对人恩宠至极的模样,竟是这般冷心冷情。”

见人质无法再牵制怀妄,他即刻发动符咒,便要让殿中之人魂飞魄散,叫怀妄道心受损!

怀妄没有阻止他,就这样立于半空,静静看来,姿态如看蜉蝣撼树。

似乎是在应证怀妄的举动,被符阵包裹的洗尘殿不但没有灰飞烟灭,反倒是阵法上方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哒”,九重钦天锁灵阵就在鲛人王的眼皮子底下被啃出了个洞。

鲛人王:……???

一个脑袋自破开的缺口处探了出来,只见那青衣鲛人对着符阵一口咬下,然后鼓着腮帮子朝鲛人王看了过来,还当着他的面吞了吞。

鲛人王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眼里!

他震撼之余,第一反应竟是:怎么这鲛人也能吃,还真是家族遗传不成?

没等鲛人王下达第二波命令,吃得正欢的黑羊一眼望向他身后黑压压的魔物,双眼一亮——

它的自助餐续盘了?

黑羊径自飞身冲入魔物中,在鲛人王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一口一个嘎嘣脆。

……

事态正朝着鲛人王预料之外的地方脱轨。

他惊怒交加,气得两眼发红,“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再留手了!”

怀妄的问闲剑锋直对着鲛人王。后者身形暴涨,背后隐隐浮出一道巨大的幻影——金光笼罩,璨若神明。

怀妄凝视着那道幻影,薄唇启张,“明海圣尊。”

当年他助鲛人王得到明海传承,此传承大可撼山越海、小可万载长生。他亲眼见到鲛人王已得到了圣尊的认可,完全将传承融合——而非此刻这般牵强拉扯。

中间差的,大概就是真正的鲛人王那份血脉神魂。

怀妄冷嘲,“粗制滥造。”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对面的“鲛人王”,他嗤笑一声,“粗制滥造,本王也能夷平整个鲛人族!”

说完他载着传承之力,带过一片摧枯拉朽之势迎上怀妄。

不远处的黑羊还扎在魔群里吃得欢快,下方的殿宇宫墙受到巨大的灵力冲击,在沉沉夜幕中轰然倾颓,如残垣破败。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忽然听见半空中传来一声叫唤。

“父王!”

怀妄和鲛人王同时循声而去——

只见流窜的灵力和暴动的魔物之间,一袭青衣临空而立。兼竹挟持着鲛人王储,扇骨边缘贴近了后者的颈侧。

兼竹看向对面的鲛人王,开口道,“黑黑。”

鲛人王皱眉,“你笑什么,别以为挟持了人质本王就……”

话音未落,窜入魔物中的那道青色身影便飞驰而来,停在了兼竹身边。鲛人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兼竹轻叹,“自作多情,孔雀开屏。”

鲛人王,“……”

暂待在黑羊身上的剑鞘一声嗡鸣,重新回到了兼竹手中。鲛人王见状,脑海里蓦然跳出那半盏茶的时刻,这才明白后两者已然交换了身份。

被戏耍的羞恼瞬间直冲他的头顶,他眼中一片赤红,“你竟然敢!”

“人有多大胆,饭有多大碗。”兼竹不管前者在想什么,手中剑鞘锢紧了念逻,“我也劝你回头是岸,前方没有星辰大海,只有深渊孽海。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就当场把你的独苗苗给拔了。”

他身前,那棵独苗苗轻轻一抖。

念逻看向鲛人王的眼神中带上了求救,“父王,救我!”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本王?”鲛人王哈哈大笑,全然不在意他手中的念逻,“这条痴儿鱼种随你杀剐,莫说是他——只要挡了本王的飞升之途,整个鲛人族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念逻微微睁大眼。兼竹眸光冷凝,静静地看向对面的鲛人王。

“轰隆!”又是一击。

仿佛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四周宫殿刹那夷为平地,宫人们和侍卫们的惨叫隐隐传来,此夜过去也不知会伤亡几何。怀妄抬手撑开一道结界隔绝了宫内外,避免更多无辜平民受到波及。

两道身影很快又缠斗在一起。

怕伤到宫中躲藏的鲛人,怀妄没有用上全力,对面的假鲛人王夺了原鲛人王的传承,实力大增,竟没落多少下风。

十来个回合间,怀妄看准一丝空档,问闲掼出,生生穿透了鲛人王的腹部!

但只是两息后者又迅速退开,伤口在传承之力的治愈下迅速愈合。

场中二人正打得天昏地暗,兼竹忽然开口叫了一声,“怀妄。”

怀妄停下动作,抬眼而去只见念逻不知何时已化作了真身,转瞬到了鲛人王身后。“噗嗤”一声轻响,手掌自鲛人王背后穿透他的胸膛。

念逻巨大的鱼尾泛着冷光,层层叠叠的鱼鳞中间一枚赤红的鳞片极其显眼。赫然是兼竹持有的那枚沾染了鲛人王气息的鲛人鳞——

准确来说,那就是原鲛人王身上的鳞片。

上方巨大的明海幻影似受到血脉的感召,传承被牵动着,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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