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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澜音说了这么多,何尝不是变相激怒卫瞻。即使被废,卫瞻这一生也没有受过责备,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半句重话。

她好似没有指责他什么,又好似每一句话都很不留情面。霍澜音猜测卫瞻此时的心情,应当会是一种憋屈的感觉吧?

像卫瞻这样骄傲的人,应当不会在她将话说成这样后,还会强迫她。骄傲的他,自然应该是随时都要保持体面的。就像当初被困在雪山中多日饥寒交迫,在别人狼吞虎咽的时候,他依然从容优雅地挑着那些葱花。

“好。”卫瞻说。

霍澜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一个“好”字是何意。反应过来后,方觉他答应得太过痛快,痛快得出乎她的意料。

卫瞻伸出手,摸了摸霍澜音的头。他甚至在对她笑。只是很简单单纯的笑容,没别的深意。

霍澜音更懵了。

“好、好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我的抉择?”卫瞻起身,朝霍澜音伸出手,“天都亮了,该回去了。”

霍澜音仰着头看着他,眼中浮现迷茫疑惑。

卫瞻说道:“如你所愿。”

霍澜音怔了怔,才将手递给卫瞻,由着他拉起来。

卫瞻朝拴着两匹野狼的树走去,随着他的走近,那两匹狼畏惧地向后退。卫瞻将那两匹狼放了,牵来马。

“上马。”

霍澜音抓着马缰坐在马背上。

卫瞻没有上去,他在一旁牵着马,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走了好些时候,霍澜音终于忍不住问:“殿下,你怎么不上来,只是牵马?”

“离你远些,怕忍不住掐死你。”卫瞻说。

霍澜音默默住了口。

又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霍澜音试探着开口:“殿下,上来吧?还有好远。若是这么走着,回去恐要下午了。”

卫瞻这才上了马。他坐在霍澜音的身后,手垂在身侧,连马缰也都不握。

霍澜音只好自己握住了马缰。

霍澜音想起以前两个人公乘一骑的时候,他有时候双臂将她圈在怀里去握马缰,有时候只一手握着马缰,而另一只手会动作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霍澜音低下头,扫了一眼卫瞻垂在身侧的手。

……他是生气了吧?

霍澜音不由反思,可是她将话说得太过分了?

霍澜音走神了,所以当马跳跃起来的时候,她反应慢了一下,没有看见高处横斜的粗壮树枝。

眼看着树枝就在眼前,霍澜音刚想低头,卫瞻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身子摁下去,避开横木。

马儿哒哒又跑了一阵,卫瞻才松开霍澜音。

霍澜音重新坐直身子,她的手已经空了,马缰被卫瞻握在手中。她听见身后细微的一声——

“……蠢货。”

而后两个人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离开了荒林,沿着小路往城中赶。排队过城门的时候,卫瞻忽然开口:“把扳指完工,我就回京城。”

“好。我会尽快完工。”

然后过了城门,从郊外到了热闹的城中。

这个时候时辰实在是不早了。霍澜音昨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肚子叫了起来。她拧起眉,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力压着。

路上逐渐有了行人。再往前,到了街市,商铺和行人越来越多。街市最外边的小角落有一家茶水铺子。一个老妇人带着小孙子在铺子里擦桌子。也不是用饭的时间,铺子里很冷情,一个客人也没有。那老妇人刘奶奶是冯叔一家的邻居,霍澜音是认识她的。她不常路过这片地方,一旦路过,都要去照顾一下刘奶奶的生意,何况她现在的确饿得很。

霍澜音握住马缰,卫瞻瞥了她一眼,松了手,将马缰让给了她。霍澜音赶马在刘奶奶的茶水铺子前停了下来。

“客官……”刘奶奶迎上去,“呦,是梅姑……梅公子!长平,去给两位大哥哥端茶水去。”

“刘奶奶,东西照旧。上两份就好,第二份不要葱花香菜。”霍澜音说。

“好哩!好哩!一份不要葱花香菜,记下了!”

霍澜音和卫瞻坐下,她说:“铺子虽然很小,但是东西还是很好吃的。”

“面?”卫瞻问。

“香喷喷刀削面和又甜又软的流沙包,还有茉莉茶。”

卫瞻无聊地转动桌子上的茶盏,没再吱声。

霍澜音偷偷去打量卫瞻,见他垂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玩着个茶盏。他垂着眼睛时,越发显得眼睫很长。霍澜音的视线在他的眼睫上凝了一瞬,逐渐下移,落在他鼻尖左侧上的那一粒小小的痣。

果真是她鼻尖上的那粒美人痣同样大小同样位置,简直一模一样。看着那粒小小的痣,霍澜音的鼻尖儿隐约觉得有些痒,她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卫瞻一次又一次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捻过她鼻尖那粒美人痣的情景。

卫瞻忽然抬眼看她,霍澜音好像被抓了个正着,匆匆放下手,低下头去。

“流沙包和茉莉茶来喽!”刘奶奶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刀削面还要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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