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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祝鸣便发现,席羡青并不喜欢与人对视。

与人对话时,他总是会习惯性地移开视线,或别过脸,或将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件物体上。

在外人眼里,大抵会觉得这人心性极其倨傲,不愿用正眼看人。

但从祝鸣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一种掩饰真实情感,不愿流露自己内心的表现。

于是这个习惯,也是祝鸣用来解读席羡青这个人的关键——席羡青一旦错开视线,便意味着这人的心中所想和嘴上所言之间,大概存在着不少的分歧。

所以此时此刻,当席羡青难得用他那双宝石般的眸子直视自己的时候,祝鸣大脑一瞬变得有些空白——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只包括这两个NPC……”

祝鸣只能让自己尽量平和地和席羡青对视:“是什么意思?”

席羡青静静对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将视线挪开,良久开口道:“在那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驻唱歌手NPC。”

祝鸣:“……?”

他刹那间以为席羡青在开什么玩笑,回头一看,竟然真的在角落里的暗处,发现了一个抱着吉他的普通NPC。

只是因为角落里灯光昏暗,加上他们身边一直站着的这两个NPC建模太过精致,才一直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祝鸣紧接着听到席羡青问了一句:“你觉得可行吗?”

这说起来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因为要去吻NPC的人是席羡青,但他却问了一句祝鸣这事儿“可不可行”。

但偏偏此刻的祝鸣没有发现这丁点微妙的异常,因为此刻的他也心不在焉。

那像是一种意识并不在身体里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更像是一个悬浮在天花板上的旁观者,俯瞰着此刻坐在吧台前的自己和席羡青。

不知过了多久,祝鸣听到自己答道:“这款游戏能够将精神体同步传输进来,从理论上来看,应该是可以观测到翎羽反应的。”

席羡青一直没说话。

许久后他才站起身,像是很平静地盯着祝鸣的侧脸,一字一句地说:“好,那我去了。”

祝鸣静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那……我也给你点空间,和洗洁精在门外等你,顺便观察它尾羽的反应。”

他也跟着站起了身,顿了顿,问:“你能让洗洁精跟着我走吗?”

抬起眼时,祝鸣发现席羡青定定地望着自己。

席羡青并没有说话,只是胸膛起伏了一瞬。几秒钟后,伫立在吧台上的绿孔雀垂着翎羽,慢吞吞地跳到高脚凳上,最后落地,走到了祝鸣的脚边。

他没再看祝鸣的脸,径自转过头,快步流星地向角落里走去。

祝鸣原地愣了一会,像是对着脚边的绿孔雀看了几秒,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走吧。”

走出酒吧,黄昏时分的雨淅沥而下。

祝鸣站在了房檐,转过了身。

他现在的任务倒是很简单:那就是等待,然后观察洗洁精的尾翎上的波动。

他回过头,盯着自己面前:

左边是昂着脖子的绿孔雀,豆豆眼冷冷地、没有太多情绪地注视着祝鸣的脸。

右边是皮毛蓬松的白狐,抖了抖尾巴,打量了下旁边的绿孔雀,最后又仰起脸看向了祝鸣。

白狐歪了歪脑袋,温柔的圆眸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像是在问:“你希望它的翎羽一会儿有波动,还是没有呢?”

祝鸣悄然一怔。

雨还在下,隐约能听到酒吧里爵士乐里断断续续的萨克斯声。

祝鸣的双眼没有一秒从绿孔雀的翎羽上移开,却始终没有观测到任何肉眼可见的波动。

片刻后他抬起头,抿了抿唇,突然转过身,重新走到酒吧的大门前,准备将门推开。

——下一瞬,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拉开。

站在酒吧内的席羡青,与在细密小雨中的祝鸣对峙。

祝鸣有些错愕地说:“你……已经结束了?”

酒吧内的灯光昏暗,席羡青的神色湮没在暗处。

他没说话,只是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一声“嗯”。

祝鸣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半晌后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下。

他将手放在门把上,扭过头盯着耷拉着尾羽的洗洁精:“这么看来,确实是我判断失误了。”

席羡青还是没出声。

“我输了。”祝鸣耸了耸肩,愿赌服输,轻快地承认道,“这个理论可能确实……”

祝鸣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逻辑中的不合理之处——如果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并没有完成选择的、昭示着胜利通关的提示音响起呢?

心头蓦然被微妙的预感笼罩,他倏地抬起眼:“你刚才是不是根本就没有——”

声音骤然被淹没在了喉咙深处。

祝鸣只感觉下巴在刹那间被捏住,随即牵制着抬起,紧接着嘴唇便被什么干燥、柔软的东西极其强势地覆住了。

瞳孔一震,他不知道该将目光落向何处,只能看到屋檐落下的连绵细雨,视线僵硬地向下偏转,便是席羡青蹙着的眉头,以及垂下的眼睫。

——还有他那微微透着粉意的耳根。

鼻尖相抵,唇上的触感是那样鲜明,席羡青吻人的方式和他性格一模一样,莽撞而傲慢,还带了些莫名其妙的怒意。

——他的牙齿笨拙而青涩地磕碰到祝鸣的下唇,痛意让祝鸣在顷刻间瑟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后背即将撞上墙的瞬间,他感觉有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腰。

于是身体顺势向前,这个吻也顺其而然地加深了。

呼吸青涩而剧烈地交融,连绵的雨声被衬托得更加朦胧,下一瞬,代表胜利的“叮咚”声又一次响起。

第十七个选择已经完成。

与此同时,冰冷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您的游玩时长已达到三个小时,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考虑,系统已强制将您退出游戏。”

周身的声音逐渐在祝鸣的耳际消散,雨声、爵士乐、最后是席羡青的喘息声,最后一刻,他听到了极其尖锐的一声“哔”。

祝鸣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大脑空白地躺在原地,片刻后抬起手,在黑暗中在摸索着摘下头盔,喘息着从游戏舱中醒了过来。

明明是只是意识进入了游戏,痛意却依旧格外清晰地残留在了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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