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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鸣调侃道:“又是剪彩又是酒会,老爷子似乎这一阵子对你格外青睐,某位代表人的位置近在眼前了啊。”

席羡青却很久都没说话。

祝鸣眉头微动,也意识到半场开香槟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轻咳一下:“那个,你今天也是跑了一天,先好好休息吧。”

少顷,他听到席羡青“嗯”了一声,说:“晚安。”

谈玉曾经说过一句话,或许有些过于刻板印象,但是多少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就是六区人,并不擅长撒谎。

祝鸣隐约感到不对。

他能够感觉到席羡青有事情在隐瞒自己,或许是七区的考核会面不顺,又或许是下午和席老爷子那场谈话发生了什么。

但他方才并没有追问。

一是觉得席羡青累了一天,倒也不急于这一个晚上;二是他了解席羡青,逼得太紧会什么都问不出来,而他真正需要沟通时,会主动和自己开口的。

但祝鸣没有想到,未来的这几天,席羡青竟然会忙碌到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不过是七区考核开始第一周,他近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活动、酒会与饭局需要参加,到家时往往已经都是深夜。

祝鸣知道,席羡青现在的行程密度其实可能只是小试牛刀,考核结束,假如他顺利当选代表人,面对的只会是更多应接不暇的大场面。

祝鸣倒是很少有过如此空闲的时候。

独自复健,直播问诊,自己生活,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轨迹,平淡且重复,说不上来哪里不好,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有意思。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直播到了凌晨。

第二天醒来后,祝鸣发现手机满屏都是周粥凌晨发来的消息。

正疑惑这小子突然犯什么病时,敲门声响起,祝盈盈紧接着把房门推开,探了脑袋进来:“你醒了?”

祝鸣应了一声,祝盈盈又犹豫着问:“你这一阵子天天在家,不去和小席度蜜月了吗?”

祝鸣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蜜月也不能天天度吧,我偶尔在家里陪陪你还不好吗?”

“……那倒不是。”

祝盈盈的嘴巴微张,突然没有来由地问了一句:“你和小席……你们两个最近还好吗?”

祝鸣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祝盈盈脚边小兔子的耳朵微微耷拉着,过了许久慌慌张张地“哦”了一声:“没事,我就是问问,那……那你今天的生日,他和姐姐还是一起来家里和咱们过的,对吗?”

祝鸣一愣:“是呀,他已经答应了会来的。”

祝盈盈盯着祝鸣的脸看了一会儿,须臾咧出一个笑:“哦哦,我就是……就是确认一下人数,厨房那边方便备菜。”

而她脚边小兔子的耳朵,依旧是没精打采地蔫蔫垂着的。

祝盈盈转过身子,将门重新掩上了。

祝鸣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重新打开手机,点开周粥发来的那些消息,指尖蓦然一滞。

祝鸣向来不爱看新闻,一般都是热心肠周粥转发几条热点头条的合集给他,才勉强让他跟上时代的潮流。

「席小公子与六区陆家千金设计师才女酒店阳台暧昧幽会,七区新婚天才丈夫新婚不到一年,二人是否已经貌合神离?」

说是酒店幽会,配图其实酒会的会场,觥筹交错间,相机定格在了阳台上的两人。

一个优雅年轻、身着鹅黄纱质礼服的女子,露出半截拿着酒杯的白皙手腕,正在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而她身旁伫立着个身段优越的冷峻青年,俊美的半张侧脸湮没在暗处,垂眼沉静地聆听。

明明只是极其正常的交涉,但是镜头框出的特写下,夜色朦胧,灯光缱绻,俊男靓女并肩而立,确实多少引人遐思。

青年的侧脸在暧昧的月色下有些朦胧,但祝鸣依旧一眼认出,那就是席羡青的脸。

六区,叶鹭在书房内整理归纳着保险箱里的原石。

片刻后她转过身,看向了桌面上的手稿,发现上面只有凌乱勾勒出的寥寥几笔,不难看出绘图人的心绪究竟有多杂乱。

叶鹭无声地叹了口气

抬起眼时,却看见在门外一个意想不到、坐在轮椅上的人。

“小祝……?”

叶鹭迅速调整了脸上的神情,将凌乱空白的稿纸往身后一藏,露出一个客气的笑,“今天这么早过来了?羡青他还在睡——”

“不。”祝鸣温和地打断了他,“我是来找您的,叶姨。”

叶鹭一怔。

祝鸣没有说什么,只是打开手机放到桌上,推到了叶鹭的面前。

叶鹭定睛对着屏幕看了一眼,神色蓦然一变:“不是这样的,那晚我也在场,我可以为羡青证明,他没有——”

“我知道。”

祝鸣摇了摇头:“这一周的酒会和晚宴应酬,都是席老爷子安排给他的,正常寒暄交涉而已,我当然清楚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

“但我也知道,他被席老爷子叫去问话的那个下午,应该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他直视着叶鹭的双眼:“对吗?”

他的双眸漆黑沉静,光泽温柔,却像是能看穿人心般的通透与锐利。

叶鹭年轻时,跟随辅佐在席建峰身旁,见过不少商界政界的大人物,很少会在一个小辈身上,体会到这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瞒不住他。

“具体的,我并不太清楚,因为老爷子那天没有让我旁听。”

叶鹭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只是我……确实从未见他这样生气过。”

祝鸣的身子无声顿了一下:“他是不是——”

叶鹭望着祝鸣的脸,良久后叹息着点了下头,

“是。”她说,“他知道了羡青精神体的问题,也知道了……你们协议结婚的事情。”

祝鸣的手无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怎么可能?”

“羡青之前在七区医院的问诊记录,被席鸿明用多种手段翻找了出来。”

叶鹭深吸了一口气:“席鸿明也研究了你之前的课题方向,发现刚好是精神体异常的领域,加上之前二区那边有人作证你们新婚后一直在分房睡,你们俩当时的婚结得又如此匆忙……老爷子自然不是傻子。”

“老爷子极其看中子女坦诚踏实这一点,先前家里不乏学历造假,作品出现抄袭争议的子女,他对于这种事,向来是厌倦至极的。”

叶鹭摇了摇头:“更何况羡青的……还是婚姻这样的大事。”

指尖逐渐冰冷,祝鸣的呼吸无声变得急促。

“我们知道这个位置,和这个病对羡青意味着什么。”她说,“但在老爷子眼中,只会觉得他是为了代表人的位置过于偏执,为了掩盖身体上的缺陷不择手段。”

“按理来说,他被直接取消考核的资格都是有可能的。”叶鹭苦笑着抬手,揉了揉眉心。

祝鸣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着逻辑上的清醒:“可如果老爷子真的生气,为什么这两天还会让他拓展人脉的机会,带他频繁地出席这样的场合?”

“我不知道,羡青那天出来后,也没有和我细说。”

叶鹭的神情也像是茫然:“或许是觉得羡青和那些品行恶劣、娇生惯养的子女多少还是不同,只能说万幸的是,他保留了考核的机会,但是……”

她看向祝鸣的目光似有不忍,犹豫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一般。

祝鸣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他平静地对上叶鹭的眼睛说:“叶姨,您说吧。”

叶鹭轻轻吐出一口气。

当时叶鹭站在门外,隐约能听到屋内席建峰怒极的训斥声,心便一直悬着。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了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紧接又是几声沉沉的闷响。门外的佣人们都惊疑不定地交换视线,知道席建峰这一次,应该是动了大怒了。

席羡青的性子倔而傲,因怕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故,叶鹭决定哪怕冒着被呵斥的风险,也要进去看一眼。

手附在门上,叶鹭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

她隐约看到了席羡青微垂着头,背对着自己,难以看清脸上的神情。

席建峰则坐在书桌后方,眉头紧锁,盘挲着手中的沉香珠串,半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羡青。”

她听到席建峰沉声道:“如果你还想争取代表人的位置,那么在这场考核结束之前,尽早和那个七区的孩子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