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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栀心轻栗了下。

一两秒后她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江肆问。

宋晚栀:“难的人本来就很难了,要起来就会更难。”

江肆哑然又:“习惯就好了。”

“不要习惯!”

宋晚栀这一次几乎旁边的地面上跪坐起来了。

她需要居高临下的体势帮她撑起说服的底气,尤其是在这个倚纸箱坐比她跪坐要高一点的人面前。

“江肆,你知道吗?原本在我看来,你是我见的最完美的人。”小姑娘绷脸,跪在膝盖旁边,语气严肃地这样说。

于是江肆最后那点沉湎的痛楚和难都她浇灭了。

微微低下头,松散靠坐的姿势里,撑在膝上的克制地抵了抵下颌,才没有在她面前来。

但宋晚栀是敏感地察觉了,她微蹙眉:“我是认真的。”

“嗯,”江肆哑声,抑,“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所以你的这个梦,是在什么候破灭的?”

宋晚栀纠正:“不是破灭。就是在和你真正的认识以后,我发现你身上也会有一些坏毛病,比如抽烟——”

“……?”

江肆刚低眼摸烟盒的就顿住了。

宋晚栀无声地警告地看。

江肆轻叹:“我冤枉。”

“可你又拿烟了,”宋晚栀蹙眉,“你是不是不耐烦听我说。”

江肆咬了咬牙,颧骨轻动了下。长微卷的眼睫掀起,昏暗里扒膝腿跪坐到面前来试图“气势压迫”的女孩就近在咫尺。

能嗅到她垂下来的柔软长发上的浅淡茶香,再近一尺,就能直接咬住她柔软的唇。

——冤枉得要“死”。

“我不抽,”江肆低叹,“我只是叼。”

“那为什么要拿。”

“解瘾,我跟你说的。”

“……”

宋晚栀皱眉默许。

江肆克制地迫使自己不再看昏暗里的女孩,低下眸子,烟盒里轻磕一根,递到唇边就只咬住了。

然后重新仰头,靠到纸箱棱上,凌厉的下颌微撩起来,薄唇间没点的香烟随喉结轻轻滚动:“这样,总可以了?”

“——”

宋晚栀脸颊蓦地一烫,下意识地开眼。

江肆忍没去拉近距离逗她:“我们可以继续了,栀子老师。”

宋晚栀绷声:“就是,认识你以后,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坏毛病。”

量词变了。记仇的小朋友。

江肆低低地咬烟。

宋晚栀:“比如抽烟、比如喜欢欺负人。”

江肆:“纠正一下。”

“嗯?”

“不是喜欢欺负人,是喜欢欺负栀子。”

“……”宋晚栀忍住,“除了那些坏毛病以外,我发现原来像你这样在我以为无所不能的人,是会有失败的实验,会熬夜看论文但是一无所获长了黑眼圈,会幼稚地因为一点小事逞口舌之快,会学们在论坛里聊一周很狼狈的糗事。”

江肆撑膝,实在没忍住,卷起腰腹微微向前倾身:“我聊一周,是谁的功劳?”

宋晚栀假装没听到:“然后有一次,我就跟我的心理咨询师提起了这件事。”

“?”

江肆薄唇间抿的香烟蓦地一停,微微凌眉起眸,意一下子就褪去了。

宋晚栀没等发问,主动说的:“我现在的走路障碍其实是心理成因,最近几个月就在做心理治疗了。治愈可能性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也不要问,我们现在在说的不是这件事。”

“……”

江肆宋晚栀堵了绝大多数的话茬。

停了几秒,只好沉默地按捺下来,等她继续说下去。

宋晚栀:“也因为我自己的一点心理问题,那天心理咨询师告诉了我一句话——我朝我的目标,努力让自己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这很好。但做这件事的同,我们必须学会,只有不完美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宋晚栀这次终于转回来,对上江肆。

她刻意绷得严肃的语气放得轻软,像平常一样了,她认真地看。

“江肆,你不是完美的,你理所应当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所以你不能用完美的标准来苛求和惩罚自己——江眠的死和你没有任关系,那是一场意外。你或许自认为对有情感反馈上的亏欠,但也绝没有死上的亏欠。即便是前者,你这些年对自己的‘拷问’和折磨,也早该偿清了。”

江肆靠在纸箱前,沉默几秒后,拿下烟,低头了:“可如果…那不是意外呢。”

“什么。”宋晚栀皱眉。

江肆抬眼:“我说了,栀子,我自己都记不清,你也不要对我的底线有什么期望。或许于天霈说的是对的,那天下午只有我们两个人,谁能保证我没有做什么?”江肆咬烟头,哑然地轻起来,“我自己都保证不了。”

“你胡说!”宋晚栀咬紧细牙,难得凶狠地反驳,“于天霈就是在诛心,不需要任证据,就靠几句话就想在人心底轻易举地埋下怀疑的种子,——”

“没人信我。”

猝然的哑,打断了栀子。

宋晚栀怔住了,她一个惊栗气里回神。

她恍惚听懂了这句像哭的,却又本能想听不懂。

江肆仰靠到纸箱上,下颌微抬,喉结轻滚。

漆黑的长睫下,那双眸子里明熠熠某种只敢在昏黑里露的水光。

望她:“没有一个人,真的信我。栀子。”

“——”

诛心之所以诛心,就是因为毫无证据的揣测轻易就能口,却足够让所有至亲至近的人,心底迸一根细小的芽儿。

们在某个午夜梦回的候怀疑你,但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们是你的亲人,你最好的朋友,们即便怀疑也维护你,你能苛求们什么呢。

你不能了。

江肆不是最开始就否认自己的。

是在至亲至近的人不经意的一句句询问里,一遍又一遍拷问自己。

一个问题问太多遍,那再明确的答案也会变得模糊。

“——”

宋晚栀的心口紧紧地缩了一下,然后它抽搐疼起来。

眼泪掉得飞快,忍都来不及,泪珠子簌簌砸到地上。

宋晚栀向前扑进江肆怀里,她把这个肩膀宽厚但曾经只是个在铺天盖地的怀疑里颤栗的孩子的人,用力地抱进张开的胳膊间。

她环肩颈,抱得很紧:“你又…胡说八道了,江肆。”

江肆在宋晚栀的拥抱下,僵了很久才慢慢放松下来,低阖眼,轻轻靠撑上女孩柔软单薄的肩。

女孩颤声音:“谁说,没人真的信你。……我信啊。”

江肆低阖眼,:“骗人。”

“这次不会骗你,”宋晚栀哭湿了颈后的荆棘花纹,“你在那个水库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

“——”

江肆搭在膝上的指间夹的香烟跌了下去。

半晌,怔回眸:“什么。”

“……”

沉默的昏暗里,女孩微微退回身去。

她盯的眼睛里湿漉漉地浸雾气,白里沁红的眼尾在沾泪的候轻轻勾翘起来,像栀子花瓣那样柔软的唇绽开了真正的浅浅的。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她轻声音,“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是不完美但最好的阿肆。”

“…………”

江肆的眼神终于在某一刻拽回现实。

低低地阖下眼,了起来。

宋晚栀微微一怔:“你什么,”她又轻蹙眉,“你怎么又了。”

江肆后靠到纸箱上,声音低低哑哑的:“我偏要,你能拿我怎么办。”

大约是昏暗作胆,大约是情绪冲头。

在宋晚栀的理智回来,她已经向前俯身,轻轻亲到唇上。

“!”

也就一秒。

女孩一下子就醒神,缩了回去。她眼神惊恐又茫然地看,大概是“我怎么了我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的心理反应。

无辜,干净,特好欺负。

江肆眼帘一扫,低低阖下:“烟掉了。”

“?”宋晚栀空白脑瓜,下意识低头去看膝下,“我帮你捡……”

“只能拿你抵了。”

“——”

宋晚栀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觉得后腰一紧,然后忽然就天旋地转。

她的后背抵上坚硬的地面。

昏暗里,正上方俯向她的眸子漆黑微熠。

“宋晚栀,”在那个可怕的吻吞没她以前,她犹记得那人低哑声音在她耳边这样说,“求求我…做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