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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姬十方爆发之前,宁执开口用“你炖的汤是不是快要好了”为借口,成功支走了他,他看慈音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姬十方也确实很不想就这么放过慈音,因为他已经和慈音谈过了,他不想看到除了他和宁执期以外的任何组合,任何!哪怕拉郎配的另外一半是戮至魔尊也不行!因为他从没有一刻觉得上辈子的他和这辈子的他是同一个。

戮至魔尊如果还活着,对此大概也会很赞同,他曾与玄义寺的高僧对此论道了许久。

高僧对第一次踏入寺门的他,说的不是“你来了”,而是“你又来了。”因为高僧认为,在很多很多年前,大概是在上古的时候,两人也曾发生过这样的对话。那个时候的玄义寺还只是它的前身广济寺,庙宇不大,香火不盛,只有一项秘术闻名于世。

戮至魔尊却摇头否定,带着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坚持说自己我从未来过,也没有见过高僧或者高僧的转世。

因为每一次轮回转世之后,他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他了,他的人生境遇、成长环境,还有亲朋好友都不相同,他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好比在戮至魔尊的那辈子,他一统了南域,振兴了圣门,以称王称霸为己任。但在姬十方的这辈子,他对南域的死活一点也不关心。

高僧却说:“或许旅途的过程有所改变,但目的地从未改变。”

当年的戮至魔尊没办法就此反驳高僧,因为在戮至魔尊的上辈子,他也统一过南域,甚至正是因为他的第七世和第八世,才有了魔门在两域的统治地位。但如果换做这辈子的姬十方在场,他一定会问高僧,戮至魔尊追求的是版图统一,我追求的只有道君,目的地怎么就一样了?

可惜,在姬十方有了这么好的回答时,当年的玄义寺高僧已经不在人世。

但可以肯定的是,姬十方很不喜欢别人把他和戮至魔尊混为一谈,也不喜欢别人把宁执和戮至魔尊凑成一对。

不过,姬十方还是忍了,在他明白宁执期不希望他和慈音发生冲突后,他选择顺了宁执期的意被支开。‘因为慈音和华阳马上就要离开了,而他们是为了宁执期才去支援妖王的。’姬十方不断的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才说服成功。只有宁执期可以让他妥协。

姬十方一走,慈音属于嘴遁道人的那一面就原形毕露,他瘫在榻上,对宁执道:“你看,我就是说吧,我有办法让姬十方走的心甘情愿。”

宁执揉了揉的太阳穴,哭笑不得,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道:“下次我们别用这招了好吗?”

“因为你舍不得让姬十方生气。”CP大手很会给自己抠糖吃。

“因为他不会再上当了。”宁直男本人则给出了一个更为现实的答案。

但慈音根本不吃宁执这一套,只不过看在彼此是朋友的面子上,他才没有去戳破宁执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窗户纸:“所以呢?你让我瞒着姬十方来找你,到底什么事?”

虽然是慈音佛子主动来的,但事实却是宁执先在传音上联系了慈音,这才有了慈音的这个“好”主意。

好不好的再说,但至少它成功了。

宁执终于有了机会和慈音说正事,可他却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一直到慈音提醒他,姬十方不可能被支开很久,他这才迫于压力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和华阳这次离开,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宁执越来越擅长抓住那稍纵即逝的预感了,其中之一告诉他,戮至魔尊有可能也和他们现在调查的事有关;其中之二告诉他,慈音此行凶多吉少。

宁执也说不上来他这个乌鸦嘴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可他就是很不安。

思来想去,宁执还是决定和慈音谈谈,不是为了立flag,而是为了寻求一个解决办法。

慈音听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不只是因为他知道道君和天道的紧密联系,也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也产生了这种糟糕的预感。

每一次在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慈音总会做噩梦。

不是那种能够预知未来、明确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的梦,就是杂乱无序、记忆闪回的噩梦,就像是一种来自命运的提示。它在告诉他,你接下来要遇到不好的事情了哦。至于到底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很抱歉,它没有办法提前告诉他。

命运就是这么恶劣。

慈音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他的这种预感没有一次是不准的,且大多数时候都要伴随着他人的死亡。从慈音的家人一夜惨死,到慈音穿上袈裟之前的那天在林中被妖兽追杀,林林总总,在他每一次即将要遇到不好的事之前,总要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这些糟糕往事。

年岁渐长,往事叠加,让他夜夜不得安宁。

不管他念多少遍佛经,也不管他敲打多少木鱼,他都没有办法消除这些往事在他心里造成的阴影。

慈音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因为他不想把这种惶恐与消极带给别人,他只能自己消化。他以为他能够消化的,但就在上一次闭死关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厉害。他根本消化不了这些,所以他才选择了在闭关的时候上问道,不是为了排解压力,就是想自己在死前不留遗憾。结果反而阴差阳错的突破了。

但那些阴影始终都在,没有一丝改变。

特别是最近,糟糕的回忆开始再一次的如影随形,出现在他每一次打坐之间。修士不需要睡眠,特别是到了慈音佛子这个境界之后,所以他的噩梦会选择在他打坐的时候纠缠他。

而他即将遇到的不好之事,到底能有多不好,往往会取决于他梦到了多少糟心往事。

这一回是所有。

他清晰地回忆起了一切。

最一开始,慈音看到的是他全家被杀的那个夜晚。

已经变得冰冷的鲜血,有着犹如蛇一样滑腻寒凉的触感,直接没过了他的脚掌。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种感觉,哪怕他当时还小,小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应该有记忆。他也确实不应该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记住了那个夜晚。

一轮清冷的圆月,高高的挂在飞檐之上,本该早早闭眼、能够熟睡一整夜的他,在那天深夜突然醒了过来。

并无措的发现,他的身边既没有照顾他的婢女,也没有阿娘。

他对着房中寂静的黑暗高喊了数声,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实在是太反常了,他不得不抓着随身的小毯子,从床上蹦了下去,甚至忘记了穿上自己的软布鞋。他就这么赤裸着脚踝,走在了自家光滑的地板上,他一边叫着“阿娘”,一边朝前院走去。

但这一天的晚上实在是太诡异了,家里无比的安静,也无比的黑暗。他一路走来,一个道童都没有遇到,挂在长廊两旁的灯笼也都没有了亮光,平日里它们总会亮如白昼。

他害怕极了,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奔跑了起来,手上还不忘拽着他的小毯子。

一直到他穿过后院的角门,从偏门来到前厅,看到了家里人就这样七扭八歪的“睡”在地上。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阿娘明明说过,好孩子不能躺在地上,也不能不用毯子盖住肚子,这样会着凉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他们站起来,都没有人听他的。

他困惑极了,也委屈极了,从没有人这样无视过他。他只能继续向前,试图寻找着他的爹娘,让他们为他做主。但是当他发现爹娘也这么“睡”在前厅的柱子下时,他不期而然地对上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准确的说,是他被这双红色眼睛的主人给抓到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小可爱。”

哪怕他在那个年纪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他也已经本能的开始害怕,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捏紧了他的小毯子。

“你在想什么?”红眼睛的主人问他。

“我、我才不怕你。”他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对对方吼出了声。他当时觉得自己厉害极了,长大之后才意识到这样的虚张声势不会吓到任何人,只会让人发笑。

那人也确实笑了。

他当时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笑呢?他说的都是真的啊,他阿娘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害怕,因为你可是银龙最后的血脉。

他不是龙,只是觉醒了银龙血脉,但已经足够他成为全世界最后一条龙。打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爹娘就对他寄予厚望,他们一再告诉他,你该为你拥有的血脉而感到骄傲,你注定要搅动风雨,成为一方巨擘。

——全天下就没有该你让害怕的存在!

可是在那一刻,面对那样一双充满了兽性与杀戮的眼睛,他还是害怕了,害怕到连哭都忘了。他只记得自己辜负了爹娘的期待,他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他……

他是如此的害怕死亡。

那是长大之后的他才明白的道理,在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去的时候,他就先学会了惧怕。他不想死,他不想让任何人死。

可惜,他既阻止不了父母的死亡,也避免不了别人的。

每一次不好的事情降临,慈音都要回顾一遍这个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夜晚,无一例外。即将面对的事情越糟糕,往事便会越清晰。

在他第一回 从头到尾梦到小时候时,也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他被恐怖凶猛的妖兽追杀,在林间疲于奔命,差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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