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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拿县官举例,他需要不吃不喝连续为朝廷卖命二百年,才有可能凑出这三百两黄金。

藏老嬷与王富商的感情还行,她在思考了一夜后,还是筹备好了赎金,也没有通知当地官府,就让她的人带着钱去换回了王富商。

故事讲到这里,王富商还只能算是一个被自己的抠门坑了的倒霉蛋。

但很快,池宁就明白了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王富商被安然无恙地赎回来之后,他不仅没有感谢藏老嬷义无反顾的赎人,反而责怪起她为什么要给绑匪那么多的黄金。街坊邻里都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我娘怎么就没拦住你?”

是的,王富商的老娘甚至拦过儿媳妇,不让她拿钱赎人,只让她去和绑匪哭穷,说他们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

“你为什么不报官?绑匪不让你报你就不报了?那现在谁来把我的三百金追回来?”

这可是整整三百两黄金啊。

藏老嬷被气得差点当场去世,但在醒过来之后,她却诡异的沉默了下来,不仅不再争吵,还以德报怨,花自己在宫里攒的钱,给丈夫重新雇了一批高质量的护院打手,不希望他再出事。这样无怨无悔的“好”媳妇,获得了整个富县上上下下的交口称赞。

“然后就是最近这一次了……”苦菜长叹一口气,他真的不知道这王富商在搞什么,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他怎么又被绑架了?”池宁皱眉。

“因为他连藏老嬷的钱都舍不得花了。”王富商觉得藏老嬷的钱也是自己的钱,而且,他觉得,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因为绑架而没了三百两黄金,谁还会再来绑架他呢?

这个反逻辑很神奇,但它就是渐渐在王富商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起来。

而不信邪的结果就是王富商迎来了人生中第三次被绑架。

绑匪相当嚣张,张口便索要一千两黄金。县衙老爷需要干至少七八百年才有可能赚到这么多钱的。绑匪们则觉得王家既然之前能轻松拿出来三百金,那现在肯定可以拿出来一千金。

这一回藏老嬷二话不说就去报了官,但也在暗中筹备了赎金。

可惜,也不知道是绑匪听到了官府的风声,还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总之,绑匪连着王富商一起消失了,既没来拿赎金,也没有把王富商放回来。大家都说是撕票了,只有藏老嬷不相信,依旧在苦苦等待着自己的丈夫。

“这个故事里,您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苦菜还留了个最大的反转没有说。

“???”还能有什么?池宁已经吃瓜吃到撑了。

“王富商的身家,是八万两黄金。”

“!!!”什么玩意?多少?池宁都惊了。

八万两黄金,在全国的富商之中都能排得上号了。池宁更想发自灵魂的对王富商提问,有这么多家产,你为什么还愿意窝在这么一个小县城啊?过着一天两顿,晚上喝粥的生活?过穷日子有瘾?还曾经因为五十两黄金,就连原配都不要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藏老嬷就这么一边做着宫里的买卖,一边经营着丈夫留下来的泼天财富,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听完整个绑架案的始末,池宁就有了一个猜测,是个蛮阴暗的小想法,他没有直接和苦菜说出来,而是先问了原君他到底猜得对不对。

原君不得不佩服池宁对阴谋论与人性黑暗面的透彻理解:【八九不离十吧。】

【完美。】

池宁得到准确答案后,便通知苦菜,去调集了附近更多的锦衣卫和东厂人手。

苦菜不解:“咱们这是组织人手,准备去营救人质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池宁从这么一个简单到没头没尾的故事里,到底是怎么推测出来真相,并笃定那一定是对的?

“差不多吧。”池宁没有说全,只是带着人,拿着驾帖直奔藏老嬷家。

驾帖是真的,就是针对的案子不是这个。不过事急从权嘛,东厂办事一向不太讲究,回头和刑部补办一个驾帖就是了,这一块的流程苦菜闭着眼睛都能给完成了。

别看王家外表破落,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早已今非昔比。

藏老嬷是个会享受的。

池宁在心里道,看,崽卖爷田不心疼,妻子就更不心疼了。自己的钱自己不花,那就只能由着别人来挥霍武帝了。

在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已经把王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藏老嬷刚刚才又完成了一个给人净身的单子,手法犀利,操作果断。痛肯定还是会痛的,但她做到了尽可能让被宫之人感受到最轻程度上的疼痛,做过的人都说好。

她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最外面一层不小心蹭上血迹的衣服,就被人高马大的锦衣卫“请”去了正厅,看见了早已经不客气地坐在正堂上的池宁。

池宁换了身官衣,最显眼的斗牛服,巧士冠,以及放在桌上的绣春刀。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在光线不佳的正堂显得格外阴柔。简单来说就是世人眼中标准的奸宦扮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藏老嬷见多识广,心中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但还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上前行礼:“民妇见过督主。”

她没有认出池宁到底是谁,但她认得这个排场所对应的官阶。

只有东厂提督可以有!

“阿嬷快别客气,请坐。”池宁的态度是一贯的客气,皮笑肉不笑的公式表情,他对藏老嬷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本官路过此地,碰巧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答一二。”

藏老嬷一脸疑惑,倒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是她做的有可能引来东厂的事太多了,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头绪来分辨,东厂这回上门的由头。她只能含糊地回答:“督主尽管问,民妇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是不知,督主想问的是哪方面的事?还请给个简单的提示。”

池宁挑眉,这样的试探他太熟悉了,一般都是在对方做了不止一两件错事时,才会出现。说来讽刺,只有她犯的罪已经多到了她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真正该心虚的地方的时候,她才能保持这样的“镇定自若”。

池宁没空去猜藏老嬷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他只专注于一件。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就能那么狠心绑架了你的丈夫并撕票呢?”池宁真的挺困惑的,藏老嬷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狼灭,“就因为他在你第一次去赎他的时候,抠门的责骂了你?”

对方作为丈夫确实挺讨厌的,甚至有点渣,报复回去是对的。

但也罪不至死吧?

“大、大人何出此言?”藏老嬷一脸震惊,她大概这么多年了还没遇到过池宁这种开门见山法,一时间有些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问,“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行了,我要不是有充分的证据,怎么会上门?”池宁挥挥手,懒得废话,“你丈夫第一回 、第二回被绑架都是他人所为,第三回却是你精心设计,为的不是赎金,而是撕票。他不知所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你既可以坐拥王家的财富,又不用担心因成为绝户而被村里宗族惦记……吧啦吧啦,我们可以直接跳过这些废话,进行到真正有用的地方吗?”

藏老嬷看池宁如此笃定,成功被诈唬住了。她自作聪明,觉得她听出了池宁话里的意思——池宁不是真的要因为这件事来抓她,而是要以此来迫使她说出她知道的其他事情。

“您想知道什么?”

池宁满意地看了眼藏老嬷,要不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呢,免去了没有必要的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挣扎,彼此都能节省不少时间,也因为这样的人真的很好利用。

池宁挥挥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把正厅清了个一干二净。

“我想知道,魏贵妃让你给新帝下药,是从哪年开始的。”

这一句如一道惊雷,正劈在了藏老嬷的天灵盖上,她内心再强大,也没有办法掩盖此刻的苍白与惊慌。为、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不用看藏老嬷的表情,池宁就知道他猜对了,因为他已经从原君嘴里得到了证实。

这便是太后留藏老嬷到今天的真正原因了——她想留个人证,证明不是她对皇嗣动的手。

这个说法,乍然一听好像没什么道理,毕竟,从太后当时的处境来看,她完全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情,她儿子已经是皇帝了,她是高枕无忧的太后,她怕什么呢?

但是……

如果魏贵妃残害的不仅是还在后妃肚子里的龙子凤女呢?

池宁真的都不知道魏贵妃对肃帝到底是爱还是恨了,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应该是恨更多一点吧?她不仅要他没有儿子,还不想他有孙子。

这个推论其实也挺好得出的,想想静王、天和帝、新帝这一辈的皇子,基本都子嗣不丰的现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魏贵妃活着的时候,她不只是嫉妒其他后妃能生孩子,她也嫉妒其他皇子妃能有孩子。

池宁还特意去回忆了一下,在魏贵妃活着的时候,确实莫名其妙死了不少皇孙,只有闻怀古勉强给立住了。

但魏贵妃要如何保证,在她死后,仍没有多少皇孙降世呢?

那可能是她从源头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新帝这一辈的皇子,大多都已经失去了成为一个父亲的能力。

这才是太后准备的王炸。她留下藏老嬷,就是为了在东窗事发时,让天和帝相信,她真的与这件事无关。

太后知道这事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很早,否则她再冷眼旁观,也不可能任由魏贵妃这么瞎搞。可惜,太后知道得太晚了,晚到她只能留下藏老嬷来撇清自己。池宁合理推测,应该是魏贵妃那个神经病在被迫给肃帝陪葬时,才对太后说出了她做了什么。

太后当年和魏贵妃的斗法实在是太过著名,她想证明自己与这件事无关,都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只有静王和天和帝的儿子是他们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