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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呢!他也和高贺那些人一道,与摄政王敌对?”

姜含元听得心惊肉跳,无法想象,那个少年皇帝,他究竟是和束慎徽敌对到了何等的地步,才会令李祥春拿出了这面鼎令。

提及少帝,张宝的神色又转为沮丧:“先帝也就罢了,或是心里妒恨殿下,表面不得已为之,临终前留下遗旨,叫陛下提防殿下。但叫奴婢不解的是,殿下是什么人,陛下难道不知吗?殿下怎可能会对他不利?他虽没公开如何,却放任高贺那些人明里暗里对殿下的污蔑和攻击!倘若陛下能和殿下同心,殿下又何至于到此地步?王妃有所不知,那段时日,对殿下的毁谤,真真是铺天盖地。众口铄金,奴婢是真为殿下担心……”

他说到伤心之处,想起当时的艰难,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原来在她毫不知情之时,在她身后的长安,竟是风雨满城,黑云压顶。

她也终于完全明白了,为何年初之时,该到的战令,迟迟不至雁门;为何战令送到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开始转为冷淡,又为何,他后来命王仁特意给自己送来当初他便备好的那把聘刀——算时日,这应当就是在他斩杀高贺过后的一个举动。

他杀高贺,在张宝口中道来,猝不及防,仿佛是他为了报复刺杀的一个临时行动。

然而姜含元知道,这必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他清楚他那样做可能会导致的一切后果。

想来那时开始,他便已考虑好了一切,所以才和自己切割干净。

姜含元也明白了,李祥春为何不将这面代表圣武皇帝意志的鼎令交给束慎徽,而是转给自己。

老太监随他多年,显然极是了解他,知他会做何抉择,这才将此物传到自己这里。

她一时怒不可遏,毛发洞悚,紧紧捏着手中令牌,转身大步出帐。

杨虎和她同行而来,方才一直守在近旁,看见她面带怒容,一怔,随即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姜含元没有瞒他,将这半年多来长安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杨虎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开口便道:“摄政王乃将军之夫,岂能坐看他遭遇不测?将军你待如何?只要你开口,便是反了,我等也必追随!”

姜含元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汹涌怒气,转头,望向正北方向的夜空。

那里,是北狄南都的所在。

她望了许久,慢慢地道:“这种话,往后不许再说了。将士为何而战?是为边地获得长宁,为我大魏民众,往后不再遭受战乱之苦。”

杨虎一顿,又道:“那将军你先回趟长安?”他的语气有些焦急。

姜含元沉默片刻,转回头道:“战事要紧。一切等攻下南都之后再说。”

杨虎还要再开口,她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明早我们便回了。”

杨虎无奈应是。

她在原地又立了良久,去寻陈衡。

他还没睡,独自立在深夜的野地之畔,仿佛正在等人。

她朝他走去,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后:“陈刺史,摄政王曾对我讲,倘若有事,尽管寻你。”

陈衡缓缓回身,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摄政王信任。”

“我曾听先父讲,等待收回北方,刺史便将入长安,向朝廷提请辞呈,归隐山林?”

陈衡微笑道:“正是。”

姜含元点头:“解甲归田,闲云野鹤,从此寄情山水,逍遥自在,人生夫复何憾?侄女恭喜刺史了。此最后一战,我也有必胜之念。劳烦刺史,可否这就动身去往长安?”

陈衡凝视着她:“王妃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姜含元将令牌递了出去。

陈衡接过,起初不解,待看清了,他自然认得是何物,一惊,立刻下跪,双手托举了起来。

“除了此物,我另外还有样东西,待我取来交给刺史,劳烦刺史一并代我送到摄政王的手上。另外,再替我传一句话,就说……”

她转头,望着长安方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夜空。

“就说,毋论他最后如何抉择,自有他的缘由。和他夫妻一场,我尊重他之所想,我也不会阻挡。等到攻下南都之后,我会去我十三岁那年曾替一个少年引过路的目的之地,等那少年再来。”

“我希望到了那日,我能等到他来。”

最后,她慢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