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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贤太后一头撞在床头柱子上后,他直接出了长寿宫。还没走出多少路,就开始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呕了出来。

福宝要去请太医,李绪摇头,肃声道:“不必了,太后那请太医过去看。明日一早,让御林军护送她去皇觉寺,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回宫!”

饶是他如何瞒着,但身体终究是诚实的。

李绪强撑了一年多的身体,终于爆发了,彻底病得起不了床。

李绪始料未及,也不敢叫太医过来看,就独独喊了李衍过去。连朝臣这边也只是说小病,很快便能上朝。

李衍替他把过脉后,神色凝重得半天没说话。

这是绝脉——大皇兄恐命不久矣了。

倒是李绪,反过来安慰他:“你别难过,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李衍鼻子发酸,红着眼看着他:“什么叫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还要那般勤勉?当皇帝也可以偷懒的,不然要那帮朝臣做什么?”

李绪轻笑:“朕想做个好皇帝,想让文武百官和世人提起朕,嘴里都是夸赞。”

李衍心里难受:“大皇兄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绪笑容苦涩:“朕总觉得时间不够,想做得再好一些……”他话还没说完,又连声咳嗽起来。

李衍连忙伸手拍他的背:“大皇兄,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施针……”就算不能救他的命,也能让他好受点。

他恨不能把血条分大皇兄一些。

但没用。

他抽出银针快速扎了李绪的几个血道,李绪整个人才好受点。待吃了他开的药后,人就疲惫的躺下了。

李衍担心他的病情,一夜都没怎么敢睡。

临近天亮时实在受不了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但一觉醒来,李绪已经去上朝了。

李衍暗骂了声: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他坐上轿撵,坐到了金銮殿上。

满朝的文武这次反应比李绪想象的还要激烈,他们许是也知道皇帝的身体不行,齐齐跪地请求皇帝选妃。

各个哭得像是死了亲爹亲娘,以头抢地:“皇上,您若是不选妃,臣等就跪死在这!”

“皇上,国家要安定,首先后宫要安定,你迟迟不选妃,老臣们心忧啊!”

“皇上,请您尽早选妃,生下皇储,臣等才能早日安心啊!”

其中林御史嚎得最大声。

李绪坐在龙座上,扫过一个个宁死不肯起来的朝臣,冷声问:“你们是担忧朕突然没了,大楚后继无人?”

这话谁敢接啊。

众人安静了一秒,李绪冷笑:“你们放心,朕就算死了,也得册立皇储先。”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连后妃都没有,皇储从哪里来?

难道是从皇帝的几个兄弟里面选?

文武百官从四皇子想到十皇子,很统一的都把总是吐血,吐来吐去还没有死的十一皇子排除在外了。

龙座后的李衍却隐隐预感到大皇兄让他留下的用意了。

待李绪下了朝,又咳出了血。

李衍上前扶他,恼道:“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怎么就不要命了。

没有人比李绪更想活着了。

但他身体已经被他母后的一碗碗药耗空了。

饶是李衍的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勉强将他的命拖到了来年入春。

又是一年柳絮飘飞的季节。

李绪突然想回曾经住过的溪云宫看看,他提出来,李衍就带着他去了。

兄弟二人亦如从前,一个躺在廊下晒日头,一个提着水壶在给满院的薄荷浇水。

李衍浇了一会儿,李绪就喊他:“十一,别忙了,过来陪朕说说话。”

李衍坐到他身边,李绪从怀里摸出暗卫和禁卫军的调令放到他手里,温声道:“暗卫那边朕已经嘱咐过了,禁卫军那边,冯家的人朕也替你剪去了。调令你收好,朕会下旨立你为皇太弟。”

李衍仿佛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连忙想把调令还给他:“皇兄,我不行的。我身体也不好,日日上早朝熬夜批奏折,会折寿的。”

李绪轻笑:“你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

李衍继续

推脱:“我恐处理不来那些棘手的政务,要不这皇位还是给三哥或者十哥吧?”

李绪不理会他:“跟了朕这些日子,朝廷内外你应该都熟悉了。而且,朕瞧出来了,十一聪慧,处理事情独到,那帮朝臣不是你的对手。”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道:“这皇位早该是你的……”

李衍不解。

福宝捧着个锦盒过来了,李绪亲自把锦盒交到了他手里,示意他打开看看。

李衍打开锦盒,锦盒里躺着一份被血气浸染的圣旨。

他疑惑,李绪虚弱道:“打开看看。”

李衍放下锦盒,拿出圣旨,慢慢的打开,圣旨里的内容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震惊,随后目光落到了圣旨最下面的落款上:“父皇下的圣旨?”

李绪点头:“对,父皇下的圣旨。皇姐逼宫期间,父皇就下了这道圣旨,还令暗卫去找你了,他想传位于你。是朕将圣旨藏了起来,瞒过了世人,登基为帝。朕窃了你两年的帝王之位,它早该是你的了。现在,朕完璧归赵……”

“大皇兄……”李衍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遗照一事,只要大皇兄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李绪又咳了两声,然后看着他:“所以,这皇位必须是你的,你若不想朕死不瞑目,就不要拒绝。”

这两年来,他心里始终压着这件事。

李衍捏着圣旨,朝他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李绪蓦的笑了,虚弱道:“十一,那边还有朕种的一排薄荷,还没长出来,你继续替朕浇浇水可好?”

李衍把圣旨收好,点头。

然后又提起水壶过去给他浇薄荷。

李绪盯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当年小小的孩童捧着薄荷送给他的情形。

他唇角翘起,仰头看天,柳絮飘飘扬扬的落下,落在了他发间、长睫、衣角……他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天合两年春,继位不过两载的新帝猝然崩逝。

传位于皇太弟,先皇十一子。

文武百官震惊不已,随即哭得比死了爹娘还惨:怎得偏偏是十一皇子那病秧子?

就他那走一步吐三次血的身体,能撑得过两年吗?

他们大楚不会死了一个皇帝又要死一个皇帝吧?

还有就是,就十一皇子那泼皮无赖的劲,他们不得被玩死!

大楚,完了!

一想到这,文武百官哭得更大声了,百姓也痛哭不止,史官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天合帝在位期间,孜孜以勤慎自勉,明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