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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风声作响,两人一黑一红的衣摆被吹得乱窜。

裴霁带着大楚军杀进了宣城,宣城百姓四散逃跑,看到是大楚的人时,又喜极而泣。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城楼上的将士惊慌一瞬,长枪齐齐攻向陆小宁。

陆小宁冲到阿赤容烟近前,拉着阿赤容烟的马鞭,转了一圈,勒住她脖子,整个人从城墙上滑落,吊在了城墙之外。

强烈的风吹开她发丝,陆小宁双手用力,阿赤容烟被她勒得整个人后翻,大半的身体悬在了城墙之外,后背抵在城墙凸起的石块上,整张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连忙伸出双手去拉自己的马鞭,大力

之下脖颈得了一丝空隙,总算好受了点,但也无法摆脱陆小宁的桎梏。

大楚的士兵已经冲上了城楼,羌北的守城人也来不及去救他们的王,只能举起手里的武器迎战。

双方僵持许久,一驾马车卷着雪粒子从远处驶近。

赶车的十五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子,李衍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围在兜帽里的面色清俊苍白。

他仰头看着被勒住脖颈,半个身子悬空的阿赤容烟,从身后缓缓拿过一驾弓弩,上膛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倒挂的瞳孔里出现他冷峻的脸,在看清楚他动作的一刹那,终于慌了,大喊出声:“李十一,你不能杀本王!本王身体里有同命蛊,本王死了,李明嫣也活不成!”

李衍扣动扳机的动作微微停顿……

阿赤容烟继续道:“羌北有一种子母蛊,只要母蛊的载体还活着,就能延续子蛊的载体续命。当初李明嫣回去时,就怕自己戒不掉寒枝花的花粉,本王体内有母蛊,她体内有子蛊。本王活着她才能活着,只要你能拿火莲回去,她就还有救!”

也就是说,想李明嫣活,就要保她阿赤容烟的命!

但留着阿赤容烟是个祸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纵使他想保皇姐,但作为大楚皇帝,他不能放过肖想大楚领土的土匪!

李衍继续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有些绝望,连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李十一,本王若是死了,她就会成为寒枝花的养料!”

李衍闭了闭眼,扣动扳机,三支寒光闪闪的箭擦过风声,分别射进了阿赤容烟的百会穴、眉心、喉间……她瞳孔扩大,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北疆的天,李衍冷漠的脸和漫天的血红……

眉心的血点一点一点的散开,嘴角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往外冒。

她双手无力的垂下,系在后背的竹筒因为压力散开,一只琉璃瓶从里面滑了出来,从陆小宁脸颊擦过。

琉璃瓶里的火莲娇艳欲滴,瓶子底部的寒枝花溶液不住的晃荡。

陆小宁瞳孔瞬间也放大,松开绞住勒红双手的马绳,调转身就去捞那琉璃瓶。

琉璃瓶若是破碎,火莲染上脏污,必定就会凋谢。

这是十一治愈心疾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琉璃瓶先砸到了地上,磕在了血地里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寒枝花的枝液弥散开,冷香四溢,火莲落地的一瞬间,花瓣一片一片的凋谢。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凤栖宫的密室内。

榻上鲜活如同睡着的李明嫣身体里发出一个个的嫩芽,那嫩芽不断的吸食骨血,然后长高长大,叶子开始舒展……在榻上的人干瘪下去的一瞬间,开出最纯洁美丽的花……

花枝摇曳,整个密室内冷香浮动,和羌北天山上的寒枝花遥相呼应。

李衍放下手里的弓弩,轻声呢喃:“如你所说,皇姐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把弓弩交给十五,然后跨下车辕,一步步走向捧着花梗,红着眼圈的陆小宁。

陆小宁听见脚步身,仰头看他,脸上身上全是血,战袍破损处也在渗血。

向来肃静的面容上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道:“阿衍,火莲,没了……”她双手颤抖,整个人激动到抽搐,摇摇晃晃仿佛要跟着那花一起凋谢。

她的状态很不正常,应该是琉璃瓶破损的一刹那,闻到了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走过去,跪在她面前,伸手揽住了她,将她的额头靠近他胸口处。

然后手上银针悄无声息的扎在了她后背的穴位上,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背脊,顺着她的发,温声安抚:“阿宁,无事的。”

陆小宁额头抵在他胸口,双眼紧闭,睡了过去,双手却依旧死死捏着那凋谢的花梗。

陆小宁做个了长久的梦,她梦见当年去羌北和亲时,第一次听到火莲的传闻。然后想法设法跟着阿赤容烟去了天山,那次没有掉进冰窟差点冻死。她在山顶找到了火莲,鲜活摇曳的火莲……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才知道宣城、鄞城和潞城已经被收复,残余的羌北军全被看管了起来。

她急于去找火莲,接着带军清扫羌北的功夫,又山了一趟天山。

然而,现实和梦境相反,她依旧没有找到火莲。

她站在天山之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淋了火油,一把火将所有的寒枝花都烧了。

她下了山,李衍坐在天山脚下的马车里等她。

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冲她笑了笑,故意逗她:“别难过了,我心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若是心疾好了,那般朝臣还不把我当牛使。我这病啊,是富贵病,是挡箭牌,朝中谁给同我逼逼,我就吐血给他看……”

他俊白的脸上笑意清浅,陆小宁突然伸手抱住他的。

李衍愣了愣,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小宁头埋在他肩头,语气坚定道:“皇上,纵使没有火莲,微臣也会让你长命百岁!你只管高坐明堂,所有的风雪微臣都会替你挡!”

李衍向来慌忙的胸口突然加快跳动,陆小宁伸手一下子推开了他,问:“哪里不舒服?”

李衍捂住胸口摇头:“没,没有哪不舒服。”他伸手将陆小宁拉上了马车,弯着眼笑道:“我们回家吧?”

马车缓缓驶离天山。

天山的半山腰火红一片,寒枝花燃烧殆尽,灰烬深入冰面。

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秃鹫停在了缝隙处。一双鹰眼透过冰层往下看,层层冰面之下,一颗莲子正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