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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 嘉芙才顿悟了, 上辈子梁贵妃的遭遇,或许主谋并不是那个畏罪自尽的朱妃, 极有可能,就是此刻对面这个正含笑望着自己的雍容女人。

她杯中的这杯酒, 酒液金黄, 端起来微微晃动, 宛若里有碎金浮动, 和身畔秦国公夫人的那杯, 看起来一模一样。

不知章凤桐独留给自己的这杯酒里,到底下了什么药。不管是什么,她知道, 自己绝不能喝下去。

身畔秦国公夫人等都随了章凤桐起身敬祝,余桌女宾纷纷跟随, 嘉芙也缓缓站了起来, 望着章凤桐,端起酒盏, 看准她喝酒,视线离开自己的那短暂一刻,将酒杯也送到嘴边, 手腕微弯,借着大袖遮掩, 一杯酒水便沿着她的手臂和袖管, 全部倒了进去。

虽是夏季, 衣衫料子没冬服那样厚重,但这种场合穿的衣裳,里外至少三层,必不可少,酒水流入,迅速就被里层和中衣给吸渗走了,外衣碧色,袖管下便是略有渗出,嘉芙放下了胳膊,便遮的严严实实,边上的人也毫无察觉。

一饮过后,章凤桐望了眼嘉芙面前空盏,笑了一笑,落座,至此,寿筵才正式开始。

嘉芙不动声色,和身畔的秦国公夫人低声说着闲话。不时有女宾来这里单独拜见章凤桐,嘉芙留意到,章凤桐百忙之余,时不时总会瞥一眼自己的方向。她装作毫无察觉。

渐渐地,章凤桐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打发走了一位前来奉承的夫人,朝身后那个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再次过来,端起酒壶,如法炮制,如第一次那样,再次为一桌人倒酒,轮到嘉芙杯中之时,依旧是上次的手法,被嘉芙悉数收入眼底。

这个女人,实是逼人太甚,一杯还不算,应是以为药性不够,竟如法炮制,要自己再喝下第二杯酒。

嘉芙心中怒气,渐渐翻涌勃发,见章凤桐端起酒杯,又替她母亲祝酒,同桌之人纷纷同祝之时,她也跟着端起了酒杯,却又放下,装出头晕的样子,扶住了额。

身旁秦国公夫人觉嘉芙有异,忙发问。

嘉芙慢慢睁开眼睛,歉然道:“方才忽感到腹中火烧,又些许目眩,人好似头晕……”

秦国公夫人关切道:“你平日可会吃酒?”

嘉芙仿佛头晕的厉害,双手捂了捂脸,摇头:“极少……”

秦国公夫人笑了:“这就是了,想是你有些醉了。我常吃酒,方才一吃就知道,这酒确属精酿,比我平常吃的要醇烈,看来你是沾不得酒。”

嘉芙歉然一笑,看向章凤桐道:“我怕我再喝下去,当场失礼,惹大家伙笑话便不好了,不如以茶代酒,同祝夫人诞辰……”

桌上有现成的茶壶,嘉芙自己提了,转头向侍立在后的丫头要了个新杯,自己往里注茶,手却发软,竟拿不住茶壶,一下滑手而出。

秦国公夫人笑道:“真是醉了!来,来,我给你倒,你赶紧喝茶,好醒醒酒。”

章凤桐注视了嘉芙片刻,忽笑了,道:“裴夫人看来确是不会吃酒,才一杯下去,便成这样了。也不好叫你醉倒,以茶代酒也是一样,你且多吃些菜,等缓过去,想必等下就好。”说着举起手中酒杯,和众人正要饮酒下腹,寿堂外忽进来一个小太监,拖长声音宣道:“万岁爷命人送来寿匾一面,寿桃两只,跪迎。”

全场原本欢声笑语,忽听宫使到了,立刻安静下来,章夫人正蝴蝶似的满场游走劝客尽乐,此刻喜出望外,忙领了人迎了出去。

章凤桐也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匆匆往堂门而去,寿堂里的女宾,连同所有侍立在旁的丫头婆子媳妇,无不哗啦啦地跟着同迎了而出。

一桌之人,顷刻间走光,只剩嘉芙一人被落在了后。

嘉芙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杯酒,再瞥一眼章凤桐位上那盏刚端起来没喝又被放下的酒,心跳的厉害,端起来飞快绕桌而过,顺手就换了酒杯,定了定神,这才匆匆跟了上去,和众人一道,下跪迎接。

被派来的太监是崔银水,笑容满面入内,宣了旨意后,几个小太监抬入寿匾和寿桃,放在寿桌之上,犹如满堂增辉,章凤桐和章夫人这才领着众人起身。章夫人向崔银水道辛苦,留他吃酒,崔银水摆了摆手,朝章夫人恭贺了几句,带着小太监便走了。

章夫人送人归来,宾客们已再次纷纷归坐,比起方才,气氛更是热烈,章夫人不必说了,得意万分,章凤桐听着同桌夫人们的恭维之辞,目中也是含笑,端起酒杯。夫人们纷纷相随。

嘉芙看着章凤桐将那杯酒喝了下去,端起茶,自己也慢慢地喝了一口。

寿筵继续,这时一阵锣鼓蹡蹡声起,连着寿堂出去,隔了一片水池,对面那座搭出来的戏台之上也开始唱戏了,唱的是五女拜寿。

嘉芙始终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但除此,并无别的不妥。

章凤桐一边和坐她近旁的夫人们说着笑,一边不时看她一眼。

嘉芙知她此刻必定困惑万分,装作被戏吸引了,和身畔的国公夫人看着戏台方向,听着戏,低声叙话。

“太子爷到——”

戏台上大戏唱的正酣,一太监又入内,高声宣道。

寿堂里的气氛,彻底被推到了今夜高潮。

章夫人大喜过望,飞快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章凤桐起先仿似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呆了一呆,随即面露喜色,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和方才一样,满堂之人,又纷纷起来跟去相迎。等身穿明黄色太子袍的萧胤棠现身在寿堂门口,满堂女宾,见礼的见礼,下拜的下拜,台上戏子们也停下了戏,跪在戏台之上。

萧胤棠笑容满面,两道目光扫了眼堂中之人,迅速便看到了嘉芙站在秦国公夫人身后的嘉芙,目光落她身上,微微定了一定,随即道:“免礼。我来是为岳母贺一声寿而已,不必拘礼。”

从前还在武定时,章夫人就心知,自己女儿并不得萧胤棠的欢心,今晚她过生日,根本没想过太子会亲自过来贺寿,怕女儿为难,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半句这个想头,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如此给足面子,如何不喜笑颜开?

不等萧胤棠向自己行礼完毕,忙上前,亲热搀扶起来。

章凤桐的父亲和几个兄长也闻讯赶来,因此间都是女宾,不便久留,萧胤棠向岳母贺寿完毕,便被请去别堂另坐。有意无意,目光又扫了眼嘉芙,这才离去。

先是皇帝赐下寿匾寿桃,再是太子亲自过来贺寿,夫人们再次落座之后,对着章凤桐,恭维更是不断。

章凤桐起先自然也笑容满面,渐渐地,脸色却仿佛有些不对,面庞泛红,仿似头晕,往侧旁靠了靠,自己扶住额头。

坐她身侧的是朱国公的母亲,见状,忙扶了扶。

同桌的夫人们,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停了说话。那宫人也觉察到太子妃的异常,忙将章夫人叫来。

章夫人撇下宾客匆匆过来,见女儿面色潮红,双目定定望着前方,坐那里一动不动,仿似醉了酒的样子,吃了一惊,忙上来扶住,低声道:“凤桐,你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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