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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猜到他的用意,也赶紧小跑着过来蹲下,把头凑了过去。

那人声音很低,反复喃喃,语意却愤恨:“这个贱人,发疯了……拿去了,被她拿去了……”

末了几乎带了哭腔,又想再爬,到底是没力气了,抬着的头蓦地重重磕地,身子一通抽动。

神棍莫名:“什么拿去了?都快死了,还惦记身外的东西?”

花猴瘆得慌,小声提醒二人:“赶紧走吧,办正事要紧。”

再往前走,情形就更恐怖了,看到了不止一具尸体,或倒伏路边,或软塌塌趴挂在栏杆上,陈琮看得头皮发麻,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会不会就是“人石会”无记录的魇山时期?不是说一夕荒废么。难道,真的是“杀光,通通杀光”?

他胸口发闷,有点透不上气。

就在这时,正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利的非人嘶叫,雾气中出现一个怪异的似人形,说是“似人”,是因为它个子不高,体格粗壮,腿短、胳膊却长,总之从“人”的角度来说,各部位极其失调。

下一瞬,这东西就以极快的速度从雾里冲出来了。

花猴抬眼看见一张带了一圈白毛的毛猴脸,大叫:“长臂猿,是长臂猿!”

绝对没错,根据历史记载,这一带的山区曾经有过孟加拉虎、金钱豹、长臂猿和大蟒,他看过不少图片,是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长臂猿肩高差不多一米五,但身形极壮,目测得有百八十公斤,这要是被撞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陈琮心头发毛,棍子都快抡起来了,花猴一压棍头:“趴下!快闪开!”

其实,压根也用不着精神紧张,因为就在那长臂猿窜出来的同时,有两根套索分别自左右方的暗处疾射而出。

长臂猿被精准套中、重重拖砸在地,还没等它翻身爬起,左右已经有四五个人冲扑出来,有拿长矛捅戳的,也有不怕死使出“千斤坠”、用自己的身子去压撞的,剩下的人七手八脚,都是拿绳捆缚。

很快,就听长臂猿凄声长嘶,被捆绕了个结实,迅速拖撤进一侧的暗里去了。

这谜一样的操作,陈琮几个人都看傻了。

那四五个人,跟之前被杀的人装扮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杀人的、还是即将被杀的。但不管是哪一方,值此性命攸关时刻,为什么要忙着去抓长臂猿呢。

花猴想不通,也懒得去想,他脑子突突的,但始终不忘正事:“走,赶紧走吧。”

几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夹心饼”的队形,神棍被迫一起往前跑,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那一处没声息了,那群人应该是把长臂猿拖进某间黑漆漆的茅草屋里去了。

……

后半程还算顺畅,但更诡异:之前能看到零落的血迹,也能看到尸体,场面惊骇但合理。可是接下来,只看到血,再也没见着尸体,倒是发现地上有不止一条长长的、被拖拽的血痕。

也就是说,那些尸体,都被人拖走了。

***

几人闷头赶路,反正,既然是幻境里“修复如初”的寨子,也就别指望在这儿找到肖芥子留的记号了。

临近山脚时,大灯忍不住回望,惊奇出声:“不见了哎。”

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头顶的浓云散开了些,天光重又弥散进来,虽然还是阴雨天、有雾,但至少是个白天的模样了。

回头看,又是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废寨。

陈琮长吁了口气:魇山一夕荒废,居然是“全灭”似的惨剧,刚刚的那些,也不知道禄爷他们有没有看见。

大灯忽然冒出一句:“敲木鼓,猎人头,不知道这次木鼓声之后,有没有人……倒霉。”

……

几人一路上山。

这山花猴没爬过,但上山的路线图倒是记得,印象中没什么特别的,就一条:在半山腰的一处,站着抬头看,会特有压迫感,觉得山头像一张居高临下、俯视的脸,冥冥中审视着自己。

陈琮一路仔细观察,没看见什么记号,这让他有些担忧:肖芥子要是一路顺利,一定会时不时给他留一个的,这么久都没有,会不会出事了?

山不算陡,但爬起来也累人,又爬了一段,花猴招呼大家:“都坐下歇歇吧,喝口水。”

陈琮不累,也不想喝水,但也不好意思催人快走,他站了会,觉得浪费时间:“你们先歇着,我周围找找看。”

他拖着铁梨木棍,往斜面里去,这里依然长满了老树,遮天蔽日的,又兼下雨,有一股阴湿的腐殖味。

陈琮伏下身子,细看每一棵树、靠近根部的地方,他记得上一次那个小月亮的记号,就是在一棵树的根部发现的。

没有,都没有,一棵没有,两棵还是没有,看了十来棵之后,陈琮泄了气,一屁股坐倒在树下,没精打采。

咦?

树下有不少落叶,层层叠叠,最下头当然是腐烂、半黄的,最上头是带绿的新叶。陈琮看到,就在身前、一两步远的地方,有一片叶子上有血。

他还怕是自己看错了,赶紧凑过去看。

还真的,是血,就一滴,拿手点了一下,还没干。

陈琮赶紧看周围,是谁受伤了来这儿吗,不会是肖芥子吧?可怎么只有一滴呢?

遍寻无获,有些发怔,就在这时,又是一滴,倏地滴下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下去的。

陈琮惊了一下,赶紧抬头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惊又喜,大叫道:“这!这里!”

说完,迅速奔到树下,踩住树瘤,攀住枝桠,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他看见肖芥子了,她蜷缩成一团,躺在一棵大的粗壮枝桠上,身上结了防掉下树的绳子,还裹了山鬼的保温布,这布的图案跟树叶、树枝太像了,变色龙一般,极具隐蔽效果,以至于他来回看了几次才看出端倪。

肖芥子在睡觉,迷迷糊糊的,身周这么大动静,她居然都没醒。陈琮去掀保温布时,看到边缘处一道浅细的血痕,她一定是受伤了,但包扎过,睡觉的时候伤口又渗血,这才一路滑滴下去。

陈琮看到她的伤口了,在左肩处,可能是单手操作不便,绷带包得很拙劣,像把肩胛那一块五花大绑。

“芥子?”

肖芥子慢慢睁开眼睛,依然是半睁,认了他半天,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陈琮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她的额头,有点热,好像是发烧了。

“芥子?”

肖芥子突然咬着嘴唇,愣愣看他,顿了顿,难过地说了句:“陈琮,你打不过他们啊?你的脸被打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