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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钰见她急的?裙子都?穿反了,唇角不觉微翘了下?。

被她目光察觉,他又敛了笑意,伸手帮她把裙头转好。

谢钰为了出入方便,选的?这处宅子刚好建在道旁,不论?去哪里都?十分便宜,没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镇上的?集市。

这集市虽然热闹实惠,但?因为人多的?缘故,实在称不上干净,地面虽然打扫过,但?还是积了一层厚厚油污,随处可见扔在地上的?竹签筷子,桌椅上尽是开裂痕迹,也沾着擦不去的?油污。

这里的?客人也颇为粗鄙,连用绢子的?都?很少,吃完了随便拿袖子一抹,袖口便留下?一道神色痕迹。

和绝大多数世家一样,谢家也是珍馐馔玉享用不尽,就算要在外用饭,多也是去一些高雅之所,他这辈子从没来过集市,不由微微皱了下?眉。

他一向喜洁,屋里头常年是一尘不染,绝不用别人碰过的?碗筷杯盏。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陡然生出一种把她直接拎走的?冲动。

沈椿却是来过好几回了,她兴冲冲地跑到羊肉汤饼的?摊前:“老板,来两?碗汤饼,多放胡椒!”

要完汤饼,她又跑到隔壁摊子要了两?碗桂花醪糟,还有什么肉饼包子腌酱小菜等物?,满满当当要了一桌子。

她才要在桌前坐下?,谢钰拦着她:“等会儿?。”

沈椿疑惑道:“怎么了?”

谢钰拧了下?眉:“不大干净。”

他本?来想说‘脏’的?,但?觉得不太?妥帖,只能换了种委婉的?说法,但?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排斥。

他让长乐带着人把桌椅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直到桌椅彻底一尘不染,又换上他常用的?杯盏碗筷,他才微微吐了口气?,撩起?衣袍勉强入座。

这种集市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家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的?,更何况谢钰貌如谪仙,气?度从容,一看就是权贵子弟,大家不免提了几分小心,说话都?静悄悄的?,原本?闹哄哄的?集市霎时安静下?来。

在集市吃饭,吃的?就是这个热闹,现在这儿?安静得跟在宫里似的?,沈椿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十分拘谨地坐在他对面儿?。

吃饭的?时候也是要看对象的?,像是她和谢无忌在一块的?时候,两?人吃什么都?香,吃什么都?大口大口的?,还能根据味道分个一二三四出来,有的?吃有的?聊。

但?谢钰只浅尝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对着这样的?陪客,沈椿也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就这样,谢钰还道:“尝个鲜就算了,少用些吧,家里的?饭菜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他想到那些油腻腻的?,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碗筷,微微拧了下?眉:“仔细吃坏肚子。”

其实谢钰用饭并不挑剔,只要干净便好,但?这集市实在和

他平日的?用餐习惯相差太?远,他也没法理解沈椿为什么喜欢来这种地方吃饭。

他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沈椿心里闷闷的?。

要是没有这些几文钱的?汤饼包子,她小时候恐怕早就饿死?了,她最穷的?时候,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去山里抓过长虫,在树上逮过知了,要让谢钰知道她吃这些,脸上还不定是什么表情呢。

要是出身能选,她难道不想像他一样打小锦衣玉食的?吗?

她就是吃这些长大的?,也没见把她吃出什么毛病来,怎么谢钰就这样多的?规矩,谢无忌也是世家出身的?,也没见他这样嫌弃她。

她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不吭声了。

谢钰见她脸色怏怏,微微蹙了下?眉。

店家来收碗的?时候,见碗里剩了一大半儿?,一脸震惊:“今儿?味道不好吗?怎么你?们俩今天就剩这么点儿??”谢钰和谢无忌相貌相似,他把两?人当成一个人了。

沈椿脸埋到碗里不敢看他。

谢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对店主道:“今天胃口不大好。”

店主哈哈笑道:“你?们俩还会胃口不好?每回来吃东西都?是有说有笑的?,我还老看见小郎君你?夹菜喂你?家娘子呢,每回你?们来东西都?不够吃!”

跟谢无忌来的?时候就有说有笑,跟他在一起?来便不情不愿?他就这般让她倒胃口吗?

她喜欢来集市,是因为之前来的?时候有谢无忌陪着?

她是为了用饭,还是在怀念谢无忌?

谢钰神色如常地打发走店主,目光投向她:“这些集市,以后都?不要来了,想吃什么让家里做便是。”

沈椿本?来想跟他争辩几句,但?到底畏惧他强势,闷闷地哦了声,不说话了。

两?人重?新坐上返程的?马车,这次的?气?氛比方才还要压抑,沈椿甚至隐隐有种喘不过气?儿?来的?窒息感,只能尽量坐的?离他远些。

在知道谢无忌冒名顶替了谢钰做的?那些事儿?之后,她着实震惊了许久,对着谢钰也略微有些改观。

但?现在看看,谢钰还是那个谢钰,他会做出那些事儿?,只能说明他确实是个磊落君子,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一定是个合适的?丈夫,或者说不是适合她的?丈夫。

归根结底,他们俩依旧不是一路人。

他理解不了她,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谢钰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见她坐姿僵硬,神态抗拒疏离,他不觉心头发闷。

他深深吐了口气?:“明日我会亲自赶往信阳捉拿谢无忌,大约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他打量着她的?神色:“你?在城郊这处宅子安心住下?,到时候我会带你?返回长安。”

沈椿低着头,又哦了声。

谢钰见她还算乖觉,脸色缓了缓。

谢无忌可不是吃素的?,他当细作多年,最擅隐匿和躲藏,谢钰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的?行踪。

突厥那边儿?特意派了王帐坐下?第一猛将阿史那威来接应,这人对突厥可汗忠心耿耿,且用兵如神,可见可汗对谢无忌的?看重?。

两?边儿?几番角逐,谢钰对谢无忌再不留情,谢无忌这一路走的?堪称九死?一生,最终以阿史那威被生擒,谢无忌也以摔断一条腿为代价,他终于得以返回突厥。

虽然谢无忌没抓到,但?所有人对这个结果也是欢欣鼓舞——毕竟阿史那威在和朝廷交手的?时候屡有胜绩,早成了河道东所有将士心中的?梦魇,在大家心目中,阿史那威自然是比谢无忌重?要得多。

谢钰却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谢无忌官位虽高,但?手中却无甚实权,又非正?经世家子弟,值得老可汗这般看重?吗,竟不惜以手下?猛将相迎?

这只能说明,在老可汗心目中,谢无忌比他手下?这员忠心耿耿的?猛将还要重?要。

但?谢无忌又有什么值得老可汗如此青眼的?地方?

还有一点,按照谢无忌的?身份,他作为内应留在朝廷里才能发挥最大用处,老可汗又何必急着将他接回突厥?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窍。

他暂时查不到细情,只能吩咐下?去着人先查着,自己带着人返回了城郊别院。

他还没到门口,就见长乐在门外候着,脸上的?表情如丧考妣。

谢钰心头一条,拍马过去问道:“怎么了?”

“小公爷,夫人她...”长乐哭丧着脸:“她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