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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棋再回教室的时候, 发现教室里的人看他的眼神又变了。

从他出去时的或质疑或同情,变成了现在的好奇又惊讶。

方棋回到角落里坐下时,其他人眼里的求知欲都快爆出来了, 但他全当没看见。

那个叫向阳的女生依旧坐在他前面,看着门口找人的少年等着方棋在教室里坐下了才走, 转头小声地问:“找你的是谁啊?和你长得挺像的。”

方棋对这个女孩子眼缘还挺好的, 也没瞒她, 照实说了。

向阳听完,顿时情绪一激动, 声音一下子就高了几个声量:“我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覃元彦口中那么不堪的人, 这覃元彦有病吧?有他这么损毁人的吗?多大仇多大怨啊?”

说完又冲刚刚偏听偏信诋毁过方棋的雷东升说:“听见了吗?刚刚那个, 是方文瑞,方棋的亲弟弟!人家专程来找他哥的,兄弟俩关系好着呢!”

方棋:“……”

哪里看出来关系好?

雷东升:“……”

好几双谴责的视线朝他看过来,雷东升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热, 回头翻开一本笔记本, 再不敢回头了。

听他们的对话, 方棋就是不用看,也能猜到覃元彦又在论坛上说了些什么。

看来“情妇的儿子”依旧是他的痛处, 一踩就着。

他重新登入BBS, 不可避免地又看见了那篇贴子,他点进去看了眼覃元彦发的话, 内心毫无波动。

还是以前的老话术。

没有一点新花样。

方棋又往上翻了翻, 心里有点好奇。

“私生子”是覃元彦的逆鳞,谁都不能提, 他自己也是避讳得很,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之前雷东升脱口而出他是“情妇养大的”时他就觉得奇怪,这不像是覃元彦自己说的话,看完了覃元彦发的整段话,从头到尾都只说了他在方家的事,只字未提“情妇”的事。

或许是是雷东升把覃元彦和其他人的回贴混在一起看了,下意识就觉得“情妇”也是覃元彦说出来的。

既然不是覃元彦,那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如果是大学里知道覃家内情和覃元彦不对付的人,那也不应该知道他是方慧的养子这件事。

早在覃元彦和他妈被接回覃家之前,他就已经和他们断绝来往彻底不联系了。

然而方棋翻了半天也没翻到结果,耐心告罄,不翻了。

至于覃元彦,他好像总喜欢利用他那点儿微末的玄学知识在其他人面前获取存在感。

红衣,葬纸,桃木,这些东西是招鬼还是驱邪,从古到今早就有了定论,是网上一搜一大堆的入门知识。

只是都说医者不自医,不知道覃元彦这位替别人出谋划策的大神,如果自己撞鬼了会怎么样?

方棋暗自琢磨着,又重新打开了一篇贴子,是一个受害者“亲朋”建立的悼念贴,身边有受害者的基本都会进去说上几句。

【真真和我同学三年,她以前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那段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天都郁郁寡欢的,好几次叫她她都不理我。】

【我朋友也是,他性格一直很好,突然有一天就开始魂不守舍,走在平坦的路上都能摔一跤。】

【喻言她倒是一直都很文静,她家里条件不好,过得很艰难,她平时就寡言少语,那几天她一没课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我以为她是家里有事不好跟我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自杀啊……】

方棋缓慢地划着屏幕,后面还有几个跟贴的,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

总结下来,就跟他中午在女生宿舍楼下抓到的那几个女鬼的情况一样,看起来不像会自杀的样子,但情绪陡转直下,最后还是自杀了。

而且死去的人可能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他们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死,但在别人眼里,他们的自杀是有“迹”可寻的,只是这个“迹”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根据女生宿舍里的女鬼提供的消息来看,她们的死亡时间不同,死亡的地点不同,死亡的方式也不同。

贴子里提到的死者,有男有女,年级专业也不同。

如果要找死者的共同点,那就只能是他们都去过哪里,都做过什么,又或者还有什么更隐晦的共同点?

这事还得去找学校里的鬼去问一下。

但是现在他得先上课。

今天下午的课讲的是语言学概论,十分催眠的课程。

从地府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方棋一直昼伏夜出,生物钟颠倒,人的身体到底没有灵魂抗造,灵魂进炼魂塔里他可以几个月不眠不休,但现在,课程上了没有十分钟,他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来上课的。

方棋只挣扎了两秒,就心安理得地撑着头睡过去了。

校外,微态度书咖。

“微态度”是寅迟目前暂住的书店的名字,就算是天气炎热的下午,这间书店依旧挤满了人。

靠窗的一排咖啡桌前,几个女生正小声讨论着今天新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来看书的还是来八卦的。

“听说方家新接回去的少爷被送去外国语学校了。”

“外国语学校?方铎不是也在那儿吗?真假少爷弄到一个学校,他们不会打起来吗?”

“当然得弄到一个学校了,要是分开送了,有心人不得说方爸爸厚此薄彼啊?”

“那倒也是……”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好奇道:“不过那位新的少爷到底长什么样啊?方家藏得那么严实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呢。”

“这个我知道。”有人拿出手机,“我有他们学校的论坛账号,今天有人发贴爆他照来着。”

几个人又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刷起了最新的热贴。

在他们不远处的柜台后面,寅迟也在刷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一张照片,一个男生看似悠闲地坐在一棵树下,茶色的瞳孔里却透出几分烦闷——赫然就是方棋在宿舍楼下被抓拍的那张照片。

那篇贴子里对方棋不利的言论已经转向,方文瑞的出现,让方棋被方家扫地出门的谣言不攻自破,甚至从方棋被方文瑞找上时的态度来看,不是方家不待见方棋,倒是方棋对他的弟弟好像有点嫌弃的意思。

如果方棋入学时的低调不是方家的意思,那就是他自己不乐意让方家的人接送,甚至方老爷子的葬礼,很可能也是他自己不去参加的。

他是想和方家撇清关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至少说明了覃元彦对方棋要反思的控诉是不成立的。

前面的控诉不成立,后面的“单方面的说辞”也就有待考量了。

目前来看,支持方棋的人是居多的。

寅迟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只在看到方棋的照片时微微停顿一下,然后继续往下划。

直到书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看着搬着两摞书走进来的人,他锁了手机,径直走向门外说:“我走了,你自己看店吧。”

以为他会接应一下自己的尹涛:“?”

“这么大的太阳你去哪儿啊?”

也不怕把自己晒化了!

寅迟摆摆手道:“去学校上课。”

尹涛:“???”

可真是奇了。

入学这么久,除了报到那天,这人什么时候大晴天去上过课?

他也没多问,狐疑地看了两眼,心里暗暗奇怪。

他这个外甥,回来后遇什么事都处变不惊,走起路来也总是懒散悠闲的,只是今天走向学校的背影,看起来竟多了几分……轻快?

他歪头疑惑了一会儿,提着书进门整理书架去了。

和寅迟悠然的心情不同,覃元彦此时快要气炸了。

方文瑞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他怎么会跑到学校里找方棋的?

葬礼上他看到方文瑞和方铎亲近地站在一起,他们和方棋不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吗?

难道是他们弄错了?方棋其实并没有方家厌恶?

这怎么可能呢?

方棋那么阴暗的一个人,对谁都是不可一世的态度,没有人会喜欢他这种人的!

覃元彦仍旧不甘心,无视老师的不满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从课堂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给方慧打电话,让他确认方棋现在是不是一个人。

方棋不知道自己一觉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斜着晒进了教室里。

只是前面的位置上都被斜阳照成了金灿灿的一片,他这最靠窗的位置,却还是一片暗影。

他记得外面并没有能遮阳的柱头或树木。

方棋不由得侧头,在他身旁靠窗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书。

他之前睡着睡着见没人阻止,就干脆更放肆地趴下睡了,一本比他脸还大的教材,挡住会照到他脸上的阳光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书是谁放的?

方棋直起身,把头转了个方向,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睡醒了?”

身边坐着的人,目光如水,嘴角浅扬,单手撑头的样子随意又慵懒,不是寅迟是谁?

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棋朦胧的睡意瞬间清醒,抬眼看了看前方,教室里人还不少,虽然老师没在了,但应该还没下课。

他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寅迟一如既往地欠:“你猜?”

方棋:“……”

他这次没有一个白眼翻过去,而是顿了下,问:“你们在这里也有任务?”

寅迟微怔了一下,随即噗的笑出了声。

方棋:“……”

笑点在哪里?

他表情麻木,这时前面有人转过头来,惊讶地看了看他俩,说:“你们两个认识啊?”

方棋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什么叫他们两个认识?

他反问:“你们俩也认识?”

寅迟还没说话,向阳就用力点头道:“当然了,他也是我们班的啊。”

方棋:“?”

他猛的转头:“你是大学生?”

寅迟看着他笑:“怎么了?不像吗?”

方棋:“……”

他恍然想起来自己之前问过的问题,寅迟和他同年同月,也才二十岁。

他又看了眼教室,“你读汉语言文学专业?”

寅迟:“嗯,这个专业不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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