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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宜的突然出现,让萧元宸愣了?一下。

因其身上熟悉的佛香和隐隐的茉莉香,让萧元宸并未立即发作,只是扶着她站稳,才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姚多福?”

方才姚多福去取茶桌了?,正巧不在。

沈初宜被他扶着站稳,却浑身无力,整个人跌跪在了?地?上。

她低垂着头,露出细瘦脆弱的脖颈。

“陛下,奴婢,奴婢要检举丽嫔娘娘。”

萧元宸长眉微蹙,他冷冷看向跪趴在地?上的宫女?,倏然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

那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若是寻常时候,萧元宸决计不会管这样的小事,直接交由慎刑司,有什么冤屈自己说清。

但看到那一抹红痕,想到那熟悉的佛香,萧元宸鬼使神差,竟然停住了?脚步。

姚多福满头是汗跑过来,立即就?要让跟着的小黄门拉走沈初宜。

“慢着。”

萧元宸说了?两个字,然后?垂眸看向沈初宜。

他记得这个宫女?。

见过她两回。

第一次是在梅园,寒冬腊月里,她替丽嫔取梅,第二次是在懋勤殿,她奉命取书。

他会记得这样清楚,只因这宫女?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可为何熟悉,他却从?无头绪。

萧元宸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瘦弱宫女?,道:“带她去堆绣阁。”

说罢,萧元宸拂袖而?去。

沈初宜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加之有孕,面色异常苍白。

她被带到堆绣阁,可怜地?跪在萧元宸面前?。

萧元宸依旧坐在熟悉的躺椅上,他手?里端着茶盏,桃花眸冷冷一瞥,又?看到了?那宫女?手?腕上的红痕。

“说吧。”他难得生起三分怜悯。

沈初宜深吸口气。

该如何检举,沈初宜一早就?同年姑姑商议过。

故而?她没有多犹豫,直接开口:“陛下。”

就?连声音,也?是那么熟悉。

“陛下,奴婢检举,检举丽嫔娘娘……意图混淆皇嗣。”

此?话一出,姚多福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宫里的事可大可小,假冒皇嗣却一定是大罪。

这是混淆皇室血脉,罪不容恕。

萧元宸的面容一直很冷,听到这话,倒是并不惊讶,只问:“你可有证据?”

沈初宜抖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起头,那张精致的巴掌小脸上已经盈满泪痕。

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沈初宜真真是个美人,此?刻泪盈于睫的模样,即便姚多福看了?也?觉得可怜。

沈初宜摇了?一下头,泪珠儿猝然坠落。

“陛下,奴婢没有证据,只是……只是奴婢知道,这一年有余,一直都是太医院的陆田七给娘娘看诊,娘娘身体孱弱,不可能有孕,这次娘娘若是上报有孕,定也?是他。”

沈初宜看似害怕,可话却说的斩钉截铁。

她是毫不犹豫的,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的。

萧元宸垂下眼眸,看着含泪的小宫女?。

“没有证据就?要检举主位娘娘,你可知道,以下犯上可是大罪?”

沈初宜抖了?一下。

她跪在那里,瘦弱得可怕。

“陛下,”沈初宜眼泪不断,似乎很是害怕,却又?是那么勇敢,“陛下,奴婢知晓,可若是不检举,奴婢于心有愧,日夜难安。”

这可是混淆皇嗣,是杀头的大罪。

沈初宜作为永福宫的宫女?,若知情不报,罪上加罪。

她能鼓起勇气,冒着杖毙的风险检举,确实值得被人称赞。

只要她检举的是对的。

萧元宸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笃、笃、笃。

萧元宸正待开口,姚多福的另一个小徒弟刘三喜噔噔噔上了?楼,在他耳边低于几句。

姚多福脸色真是精彩。

怕是上元灯会的走马灯都不及他半分。

他听完,不等萧元宸问,直接一挥手?就?赶走了?刘三喜。

萧元宸不看他:“说。”

姚多福抖了?一下,道:“方才永福宫上表,说……说丽嫔娘娘有喜了?。”

说罢,他不等萧元宸继续问,直接道:“请脉的太医正是陆田七。”

这话一说出口,场面陡然一静。

就?连沈初宜也?很意外。

她本意是想用这件事离开永福宫,离开丽嫔的挟制,等镜花水月生效,皇帝陛下自然会想起曾经的过往。

到时候不用沈初宜再给证据,丽嫔再无翻身的可能。

谁知丽嫔自己竟然这样着急。

她既没有确认沈初宜是否当真有孕,也?没有看她人在何处,只凭借岑青的医术,便这样着急把自己送上门来。

太急迫了?,这都不像是丽嫔了。

沈初宜低着头,无论因为如何,总归丽嫔的自乱阵脚,给了沈初宜更好的借口和机会。

萧元宸一直没有开口,姚多福也?战战兢兢,沈初宜跪在那,已经开始打颤,显然已经支撑不住。

萧元宸垂眸看她,见她面色实在不好?,微微蹙起眉头。

“姚多福,把她带下去。”

“诺。”姚多福立即答应。

但很快,他就?回神,小心翼翼问:“带去何处?”

萧元宸淡淡道:“乾元宫。”

沈初宜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有被姚多福拉起来,她跪倒在地?,给萧元宸磕了?三个头。

“陛下,奴婢所求不多,只求陛下不要牵连奴婢母亲阿妹,谢陛下隆恩。”

她求萧元宸放过自己的家人,可话中却有别的意思。

萧元宸看了?一眼姚多福。

姚多福忙上前?来扶起她,道:“沈姑娘,跟我走吧,你若所言为真,那就?立了?大功了?,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初宜低头抹泪。

等姚多福回来,萧元宸才淡淡一笑:“叫太医院刘文术和黄茯苓,一起去永福宫。”

姚多福诺了?一声,陪着他下了?堆绣阁,低声道:“陛下,下臣之前?查过,丽嫔娘娘特别关照了?几名宫女?的家人,其中就?有这位沈宫女?。”

“另外,丽嫔娘娘的妹妹顾选侍入宫时带进来两名宫女?,其中一名被丽嫔娘娘带走了?,是叫岑青。”

姚多福的记性,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要不他能在萧元宸身边伺候,十几年来稳坐头一把交椅。

萧元宸大步流星,直接上了?御辇。

姚多福掐着嗓子唱喝:“摆驾永福宫。”

此?时的永福宫正欢喜,上上下下都很热闹。

丽嫔满脸朝气,一扫方才的病弱,正对岑青吩咐:“一会儿太医就?来,去把她带来,送入西暖阁,就?说我身体不适,只能静养。”

“该怎么跟她说,你心里有数。”

“姑姑,到时就?有劳你了?,她不能开口,太医询问你来回答。”

丽嫔安排的有条不紊。

周姑姑点头,岑青也?急忙退了?出去。

宫妃有孕,肯定不能只有一个太医诊断。

丽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听着宫人们的欢声笑语,浅浅勾起唇角。

“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姚多福的嗓音:“陛下驾临!”

丽嫔面色一变,但很快,她就?又?眉开眼笑。

周姑姑便说:“娘娘先准备着,我去迎接陛下。”

丽嫔松了?口气,笑了?一下:“你去吧,你知道应当如何说。”

于是在宫门口迎接皇帝的只有周姑姑。

周姑姑低眉顺眼:“陛下万安。”

萧元宸一步跨过永福宫的门槛,目不斜视,直奔后?殿而?去。

“丽嫔呢?”

周姑姑叹了?口气,道:“娘娘今日极为不适,从?德妃娘娘宫中回来就?吐了?,方才招了?太医,才诊出喜脉。”

萧元宸点点头,声音依旧平静:“爱妃辛苦了?。”

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实在大逆不道,周姑姑心里其实还是多少?有些慌张,此?刻没有听出萧元宸的语气,她跟在萧元宸身边,小心去看姚多福。

可姚多福也?是一张笑脸,大抵也?是在为陛下欢喜。

周姑姑只得继续解释:“娘娘面色不好?,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唯恐面容不整,污了?天眼。”

“陛下切莫见怪。”

萧元宸微微挑眉:“哦?”

周姑姑觉得后?背都是冷汗。

做那些大逆不道事情的时候,她不害怕,可面对萧元宸的冰冷眼神,她却从?心底里泛起冷来。

“无妨,朕又?岂是那等冷心冷清之人,爱妃有孕在身,身体不适,朕理应关怀。”

周姑姑捏了?捏手?,看萧元宸如意料那般看望丽嫔,心中略有松弛。

不过她还没缓过神,迎面就?看到岑青慌慌张张从?后?面跑过来。

周姑姑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说话。

岑青嘴里直发苦。

此?刻又?看到萧元宸,她终于意识到了?害怕。

周姑姑不让她开口,只恭恭敬敬跟在萧元宸身边,说丽嫔因为有孕如何不适。

萧元宸倒是都认真听了?。

周姑姑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皇帝陛下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之前?几位娘娘有孕,都是太医过来看望过后?,他才来看望。

一般隔上三五天过宫坐上一会儿,问一问娘娘身体,吃上一杯茶,大约就?走了?。

也?正因此?,丽嫔才敢李代桃僵。

但万一呢?

万一陛下对丽嫔是特别的,特别关心她,关心这个孩子,急匆匆赶来探望也?在常理之中。

人都有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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