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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她,每天不是给人赔礼道歉的路上,就是去揍他的路上,时常被气哭的事儿是常有的。

明明自己有初中文凭,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什么做人的道理,礼貌礼节礼仪,她每天跟他讲,每天都在教,他就是不听,每天依旧我行我素。

时间一长,杨秋瑾就没什么耐心教导他了,每天使用河东狮吼加‘武力’镇压,适时夸赞表扬,使用糖衣炮弹。

还别说,这个方法或许对其他孩子来说不太好,但对天佑这种顽劣皮孩子正合适。

这两年天佑明显比以前听话了许多,虽然还是很调皮,至少不随便跟人打架,欺负猫狗了。

天佑听着杨秋瑾充满怨气的碎碎念,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他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的笑着:“妈妈,我已经帮奶喂完了鸭,这才来帮你干活。这样你就能轻松点,能早点下山陪我玩。”

杨秋瑾手一顿,对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心中没由来的一酸。

丈夫在跟她新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入伍参军,一去就是七年,没有回来看过她们母子,也从未在信中说过他的近况,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哪,现在在干什么。

面对村里那些每天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好在婆婆对她不错,儿子虽然调皮,但本性不坏,乐于助人,陈胜青每月的钱票准时邮寄回来,她这些年的日子还不算煎熬。

杨秋瑾给天佑擦脸的动作轻柔起来,声音也温柔许多:“谢谢你啊天佑,妈妈就知道你是个热忱善良的好孩子,你帮妈妈掰了那么多竹笋都没有损伤,还很大根,到了大队部肯定会让大队长叔叔对你刮目相看,夸你能干!你可太厉害了!有你在,妈妈觉得轻松很多。”

每个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赞表扬自己,男人女人如此,小孩更是如此。

“真的吗?那妈妈,我们快走吧。”天佑一下挺起胸膛,小脸上满是得意,跟着杨秋瑾走去大队部。

这几天还不是特别忙的农忙时节,大队长允许社员们早起掰完竹笋再去地里上工,所以他一般都在大队部,等着掰笋子的社员过称。

竹笋在大队长那里过了秤,记分员记上秤后,等着其他掰竹笋的社员们全部下山过秤,装进提前编制好的竹筐里,再由大队的拖拉机手,运到公社的副食收购站,进行统一收购。

杨秋瑾今天掰得大半背篓竹笋过称后没有放在大队部,而是跟大队长打了一声招呼,她要带回家自己弄来吃。

西南地界竹笋众多,每年这个季节的竹笋大量出土,竹笋分种类,能卖2-5分钱一斤。

比如毛竹笋,副食店统一收购价不过一分五厘钱一斤,收购后再转手卖给市面上的人,就变成了二分钱一斤。

身处在竹笋产地的人们想吃新鲜竹笋,可以直接在大队集体那里买,价钱有优惠,跟副食店收购价一样,买笋的钱大队年底平分给社员,就不算割社会主义尾巴。

作为生产大队的会计,杨秋瑾在会计本子自己的名字下,记了一百斤带壳的鲜竹笋。

买竹笋的钱,年底从自己工分里扣,整个大队都是这么算,不用掏现钱。

记好账,她锁好账本,佝偻着身体,牵着天佑,背着竹篓回家。

她家是个带院子的四间小屋土砖房,一个身形瘦瘦小小,四十多岁中年妇女,正在院子左侧剁鸡食。

她五官清秀,脸上有些许皱纹,皮肤偏黑,脑袋裹着一个看起来像帽子,其实是用白麻布裹成的帽子,看起来有点像戴丧。

看见她回来,中年妇女连忙起身,搭手帮她把背篓放下来,“秋瑾,你又背这么多笋子回来,是要晒笋干,给老三邮寄过去吗?”

这中年妇女就是杨秋瑾的婆婆——李秀娥。

杨秋瑾嗯了一声,把背篓放在院子角落,连口水都没喝,转头找一把菜刀剥起竹笋。

这几天天空放晴,天气很好,正适合晒笋干,她得趁着有阳光的时候早点晒,不然老天爷变脸下春雨,好好的笋子晒不干,有一股霉味,白白浪费好竹笋。

杨秋瑾每年都会晒一些笋干,菜干,蘑菇干啥的,邮寄在陈胜青为数不多的信件地址所在地,今年也不例外。

李秀娥看着麻利剥开笋壳的杨秋瑾,她长了一张鹅蛋脸,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圆,特别好看,还有高挺的鼻梁,红艳艳的嘴唇,头发乌黑发亮,身形纤而不瘦,皮肤蜜色健康,那是长年下地劳动,风吹日晒造成的,是这时代标准的劳动美人长相,看着就很精神。

不过她满头黑发都被朝露打得湿透,身上腿上的布料都带着不少黄泥,一双手满是长年下地劳作磨成的老茧和裂口,看着比刚嫁过来那会儿憔悴黑了不少。

李秀娥忍不住叹口气,走过去帮着剥笋子,“秋瑾,老三有两年没寄信回来了,大队的人都说他死了,邮寄的钱可能是他的战友好心凑份子邮寄的。如果今年末他不寄信回来,也不回家,你要不跟大队打个和离申请,妈做主让你离了,你再找个好男人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