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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需后勤处,座椅板凳柜子床铺啥的都有,不过都不是新的用具,军人家属只需要每月给两块的租赁费用,就能搬用一整套家具。

“行,我试试。”杨秋瑾没睡过土炕,看着砖头和泥巴糊的土炕还有些新奇,她往炕上一躺,没有任何不适。

相反,因为陈胜青在底下铺了一床厚实的羊毛毡子,整个炕床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草香,不知道是不是向玉香之前特意熏过的,杨秋瑾躺上去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

困意上涌,她也不忘记叮嘱:“去把天佑找回来,让他也睡会儿,这孩子玩心大,说话没轻没重,别来得第一天,就跟其他军属孩子打架,闹得不愉快,到时候又说我没教好孩子。”

“知道了,你安心睡吧。”

陈胜青退出屋子,到隔壁找到陈天佑,他正跟他的搭档,王教导员的两个孩子玩得热闹。

看见他过来,王建军的爱人,一个长像明艳,身形婀娜多姿,二十五岁左右,名叫梁雪晴的女同志,跟他说起话:“陈营长,你爱人过来了,有没有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

“好像没有。”陈胜青仔细想想,“她有点晕车,这会儿在屋里歇着。”

“没有就好。”梁雪晴点头,“我还说弄个土方子,给你爱人喝喝,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梁雪晴是去年跟着王建军到边疆来随军的,那时候她的资本家小姐身份被小红兵不停说事找麻烦,王建军舍不得她在上海受苦,就让她带着孩子来随军。

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整个家属院的军嫂都不大愿意跟她结交,她又晕车又水土不服的厉害,还是王建军找了当地一个老乡,弄了一副治水土不服的方子,让她喝下,她这才舒服很多。

陈营长终于带他的家属来随军,两家就隔一堵墙,梁雪晴想跟新来的军嫂示个好,这才主动跟陈胜青说话,以后遇上什么事儿,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陈胜青把孩子领走后,没过多久,个子偏矮,皮肤很黑,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王建军回来了,“隔壁陈营长的爱人来了?”

“来了,说是晕车,在家里躺着。”梁雪晴把他打回来的饭盒一一打开,招呼两个孩子洗手吃饭。

在嫁给王建军之前,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日子,压根不会做饭,做家务。

嫁给王建军后,家里的家务活几乎都是他在做,吃饭也是他从食堂里打回来吃,她就没动过火。

王建军给两个洗完手的孩子擦干净水,给他们和梁雪晴分好盒饭,剩下的自己吃一口说:“你看到他爱人了吗?脾气感觉如何?”

“没见到,不过.....”梁雪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我在屋里听了一耳朵,她一来就把那个向玉香给骂走了,听着脾气不大好。不过他们两口子没有吵架,她的孩子长得粉雕玉琢,漂亮的像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挺有礼貌,我给他糖吃,他会说谢谢,一点也不像是不懂文化的乡下女人教养出来的粗鲁孩子。我感觉陈营长的爱人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等有空,我一定要主动跟她聊聊。”

“那挺好,如果她能跟你聊得来,你们走近些,以后家属区有啥活动,你也不用受其他军嫂的气。”

王建军知道向玉香这个女同志,是政治处李主任的小姨子,模样长得还行,心气儿比天还高,听说是看她姐姐嫁到了军中,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羡慕的不行,励志要嫁给军官,这才撺掇了她姐姐姐夫打了报告,来军中探亲,实际就瞄准军官下手。

他们驻地就一个团,三个营驻扎在这里,军官数量有限,包括他在内,许多军官都被她有意无意的勾搭过,只不过他从很早以前心里就只有梁雪晴一人,压根就没理会过向玉香。

他跟陈胜青搭档许久,对陈胜青比较了解,知道这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好相处,实际是个心狠手辣,对谁都很淡漠的一个人,要想勾搭上他,比登天都还难。

当年陈胜青被派往苏国当间谍,多少异国风情美女用尽手段勾搭他,他都不为所动,这个向玉香,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希望他爱人能好相处。”梁雪晴嚼着一块洋葱,想起一件事:“只要不要像纪军医的爱人一样,看着面慈心善,实际根本就瞧不上我,转头就把我给的东西丢了就成。”

“以后别搭理她,她看不上你,我们还看不上她!”

提起这个王建军就来气,纪军医在军中颇受大家的喜爱和敬重,主要是他医术高明,战士们断骨受伤,受再严重的伤,他都能治,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战士的性命。

他本人性格不错,轻易不发火,大家都很喜欢他,没想到他这次休探亲假,前两天带回来的家属,看着长得漂漂亮亮,说话温柔大方的,梁雪晴主动去结交她,她面上笑得高兴,一转头就把梁雪晴拿得茶叶丢进了垃圾堆,正好被他家孩子看见。

王建军给气得呀,跑到纪军医面前说骂一通,现在想起来也还生气:“要是陈营长的爱人也像那个石芳芳一样,狗眼看人低,只看成分不看人,我们就跟陈营长一家绝交!”

“是我连累你了.....”梁雪晴感动的眼泪汪汪,“要不是你当初不顾一切娶我,我不是被逼死,就是现在被斗死。”

“说什么连累,没有你,我哪有两个可爱的儿女。”王建军笑着往她碗里夹一大块红烧牛肉:“快吃吧,吃完饭我们去外面遛弯。”

陈胜青走后没多久,杨秋瑾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晕车后遗症还在,她脑子晕乎乎的,总感觉自己还在火车上哐次哐次的摇着。

等醒过来,外面的天还是亮着的,但是太阳已经变成了玫红色的晚霞,撒满整个大院屋子。

边疆地区的房屋采光效果都很好,因为在驻扎地,房屋修建的比本地人的土房屋好,杨秋瑾住得屋子,靠院子的那面墙有个玻璃窗户,暖红色的晚霞透过窗户照到炕床上,晒得人暖洋洋的,挺舒服。

杨秋瑾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她爬起床,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的手表,快八点了,天边还有太阳,边疆可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走出屋子,看见陈天佑蹲在院子中央,玩院里的泥沙,“陈天佑,你没睡觉?你爸呢?”

“睡了,我刚刚醒没多久,我爸好像在灶房。”陈天佑抓起一把泥沙朝天空扔去。

一阵风吹来,把那把沙反吹到他头上脸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陈天佑!”杨秋瑾看得血压高升,咬牙切齿,“老娘洗你衣服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看看你弄脏的衣服,都脏成块了!你给我去洗手,不洗的话,你的衣服自己洗!”

“我就不洗。”陈天佑揉着眼里的沙子,很叛逆的冲她扮个鬼脸,“你不给我洗衣服,我让我爸给我洗,反正我就不洗手!你就喜欢穷讲究,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反了你了,敢跟老娘顶嘴!”杨秋瑾撸起袖子,四处找可以揍他的棍子。

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哪有棍子给她找。

“啊——救命啊!黄世仁要欺压剥削白毛孩了啊!”陈天佑一看她妈炸毛了,拔腿就往厨房里跑。

陈胜青听见声音,手里拿着一张滴水的抹布出来,“叫什么?”

陈天佑一头扎在他后背,露出个小脑袋出来:“爸,救我,妈妈疯了!”

“你以为你躲在你爸身后,我就管不了你了吗!”杨秋瑾绕过陈胜青,去拧他的耳朵,“什么叫穷讲究?你不洗手,弄得自己一身脏,很容易生病知不知道!”

“啊,疼疼疼。”陈天佑捂着自己耳朵,在陈胜青背后哭:“爸,你是我亲爸吗?我被敌人严刑拷打,水深火热,你作为革命战士,为啥不救救我这个苦命的老百姓。”

陈胜青听得好笑又无奈,伸手轻轻握住杨秋瑾的手,“别揪他耳朵,很容易揪出毛病。教孩子,得以理服人,慢慢说。”

“你就惯着他吧!”杨秋瑾冷哼,松开了手,“成啊,从今以后,这皮孩子的衣服你来洗,我看你怎么以理服人!”

陈胜青望着陈天佑才穿没多久的蓝色衣服,上面已经被黑灰泥巴弄得成块脏兮兮,他的嘴角微抽。

他怎么就说了这话,给自己找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