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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上午,江枭就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正常反应,让他平常心对待,过段时间就会好。

可江枭却觉得医生只是安慰他,甚至还觉得对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从医院出来后,陆知鸢挽着他胳膊:“就说没事吧,你就会自己吓自己。”

他才不是自己吓自己,可他又不敢把他看到的那些帖子跟陆知鸢说。

心里一阵对那个中年医生的腹诽后,江枭没好气:“那个医生肯定没结婚!”

惹得陆知鸢轻笑出声,然后又听他闷闷的一句:“我后悔了。”

之前总想着能和她有自己的孩子,可真当她怀孕,他心态就变了,整天都提心吊胆的,那些有关流产出血的、生产时大出血的帖子,每一条都让他心惊胆战。

虽然他也知道那些不幸都有概率,可他就是止不住地会往坏处想。

那天,江枭没带她回镇里,回到家后,就让她去床上躺着,然后他坐在床边,寸步不离。

陆知鸢笑:“怎么弄的我好像小产了似的。”

江枭当即就把手捂在了她嘴上:“不许说!”

他的紧张、焦虑、小心翼翼,以及胆战心惊,其实陆知鸢都看得见,也感受得到。

于是她细心安抚着,可是没办法,事实胜于雄辩,各种长篇大论都会被她自己几个干呕给成功压制。

也正因为孕吐,陆知鸢的胃口不太好。

好在她精神不错,肚子里的宝宝还那么小,她就开始织起了小鞋。

江枭从客厅进来,看见她正靠在窗边的小榻上。

他走过去,趁着她手里动作停顿,将针线拿到了旁边。

“不要老低着头,对颈椎不好。”他在小榻边蹲下,“晚饭你没怎么吃,我给你盛点鸡汤好不好?”

陆知鸢不想喝,可若是不喝,他肯定会念叨一晚上,不仅念叨,可能还会趁着她睡着继续在网上找食谱。

见她不说话,江枭耐心哄着:“先尝尝,如果不好喝就不喝。”

她点头了,但是说:“你放一点盐。”

“好。”

江枭给她盛了小半碗端过来。

鸡汤上面的油都被江枭撇干净了,陆知鸢喝一勺,江枭就在心里数一下,才数到五的时候,陆知鸢举着的手就往下落了。

江枭藏住眼里的失落,把碗接到手里,问她:“豆沙馅的汤圆吃吗?”

以前那么爱吃豆沙的人,摇头。

江枭没辙了,第二天一到镇里就去了小野家。

他倒是难得主动上门,李长月招呼他坐,他就那么站着,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说:“鸢鸢这段时间孕吐得厉害。”

李长月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三个女儿都成家,也都有了孩子。所以照顾孕妇,李长月自然是满腹的经验。

“这段时间,先让她吃清淡一点,少吃多餐,如果真的不想吃饭,蔬菜水果就多吃点。”

来之前,江枭特意带了小本子,她说一条,江枭就记一条。

李长月被他那股子的认真劲给逗笑了:“不要紧张,这孕吐啊也就两三个月就结束了。”

江枭低着头,轻“嗯”一声,可攥着笔的手指却用力到泛白。

临走的时候,江枭问:“李阿姨,这段时间的午饭,我能带鸢鸢来你这吃吗?”

“当然行啦!”李长月答应的很爽快:“我巴不得你俩一天三顿都来!”

之后的午饭,陆知鸢一直都是在小野家吃的,不知是人多热闹,还是说李长月的厨艺,陆知鸢的胃口比之前好了很多。

虽然她孕吐反应减轻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江枭的各种焦虑。

网吧那边,江枭去的少了,但是后山的茶园是陆知鸢心心念念的地方,但她现在怀着孕,江枭是一步都不让她去,所以这任务就落到了江枭的头上。

虽说比以前忙了很多,可江枭也乐此不疲。

每天早上到店里后,他先是把陆知鸢安抚到茶桌前坐下,然后给她冲一杯孕妇牛奶,再给她剥一些坚果,最后再切一些水果,忙完这些,他再去茶园。

店里有个孕妇,他在茶园也待不了多久,一天下来,他往返于茶园和茶叶店间不知多少遍。

有山的地方,早晚温差大,特别是到了十一月,晚上时不时会起雾。

以前这个时候,陆知鸢还会穿露脚腕的裤子,但现在,她连秋裤都穿上了,当然不是她自己要穿的,是江枭逼着她穿的。

那段时间,陆知鸢时不时会在朋友圈抱怨:【有一种冷,叫老公觉得你冷。】

就是整天担心她会冷,所以店里的前门和后门都被江枭装上了防风的门帘。

这两天下雨,江枭也没带她回山梨苑,就住在陆知鸢那边的房子里。

而东墙的房子,从上个月开始,江枭几乎就没再进去过。

但是陆知鸢发现了一件事,最近天不好,江枭每回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上,临睡前,他也会看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

陆知鸢知道,他心里的那道坎,还在。

眼看到了十二月中,茶园一切步入正轨。忙了两个月的江枭,也终于闲了下来。

大概也正因为闲了,他经常在傍晚的时候站在后门,隔着透明的防风帘盯着院里看。

好几次,陆知鸢喊他,他都因为失神而反应慢半拍。

那天上午,江枭被李长月叫回家去拿红豆糍粑,小野跑到陆知鸢跟前。

“姐,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雪。”

陆知鸢点头:“我知道。”

最近天气降温,早晚都有雾,小野知道他俩已经好几天没回县里了。

“姐,今晚你们回家去吧,这几天,店里我看着。”

陆知鸢知道他的意思,这几天她也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是自己主动跟江枭提,还是等他自己说。

不过她和小野的想法不一样,她不想江枭再逃避,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和他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那天晚上,江枭真的开车带她回了山梨苑,回去的路上,江枭问她:“鸢鸢,这几天天气不好,明天我们就在家吧?”

陆知鸢轻声说好。

第二天气温骤降,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

早上吃完饭,江枭就出门了,跟陆知鸢说是去超市买一些东西,结果这一去就去了两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满了东西。

陆知鸢看出来了,他这是在给未来几天储备粮食呢!

不过他只字不提,陆知鸢也只字不问。

那一天,江枭没闲着,他给家里所有带边角的家具都装上了防护垫,茶几、餐桌、电视柜、书桌......

一样都没放过。

陆知鸢坐在沙发里看着他在那忙活,鼻腔里止不住一酸。

“老公。”她轻轻唤他一声。

江枭转身看她:“怎么了?”

陆知鸢拍拍旁边:“你过来歇会儿吧!”

他嘴角是笑着的:“不累。”

陆知鸢叫不动他,干脆过去。

不过没等她把腰弯下来,江枭就站起来了:“都说了不累了。”

江枭搂着她肩,跟她去沙发里坐下。

他把手覆在陆知鸢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小东西有没有踢你?”他最近经常问这么一句。

陆知鸢肚子里的这个活泼得很,经常在她肚子里闹腾,早上和傍晚尤其明显。

“没有,”陆知鸢圈着他胳膊,身体微微侧着,下巴抵在他肩膀:“他看爸爸在那忙活,都看睡着了。”

江枭轻笑一声:“昨晚你不是想喝牛骨番茄汤的吗,已经在锅里炖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宝宝的原因,陆知鸢觉得他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又或者是因为到了冬天,他心里的阴影一点点显现,话比以前少了。

见她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江枭眉心簇拢:“怎么这么看着我?”

陆知鸢扁了扁嘴:“我们还没有度蜜月。”

本来打算茶园步入正轨,他们就出国玩的,结果因为肚子里的小家伙,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怪我,”他说:“措施没做好。”

他现在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他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可他越是这样,陆知鸢越是心疼他,特别是他到现在都不把自己在雪天不出门的这事跟她说,不说就算了,还故作轻松。

陆知鸢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搂住他腰,“昨晚你睡的好吗?”

肩膀被他轻轻揉在掌心里,陆知鸢听见他说:“挺好的。”

他骗人,昨晚她半夜醒,枕边是空的。

他最近的睡眠很不好,经常半夜去阳台抽烟,抽完怕身上沾了烟味,上床前还会去刷牙洗澡。

“我没睡好,”她忍着鼻腔里的酸涩,晃了晃他腰:“你陪我去睡一会儿。”

那一觉,陆知鸢没睡着,倒是江枭,睡得有些沉。

卧室的窗帘是蓝色,很遮光。

风声停了,房间里静谧,陆知鸢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天气预报。

这才发现,雪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

她掀开被子轻脚下床,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才出门。

等江枭再睁眼,旁边已经没人了。

他心里一惊,赤脚就跑出了卧室。

“鸢鸢,鸢鸢.....”一连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房间里找不着人,他就给陆知鸢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老公。”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清甜的笑意。

江枭却心脏发紧,“你跑哪去了?”

“我在楼下。”

陆知鸢站在正对单元楼门口的雪地里,话音刚落,她就听见话筒里传来门开关的声音。

握着手机的手指,被刺骨的凉风吹红,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她头顶和肩膀,她眼睛不眨地盯着单元楼下的那扇黑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