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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嫌弃车马安排得不够周到,又是说宴上的菜色不够妥当……天爷啊,说是族亲,实则都是些德高?望重不可?得罪的老菩萨。”

……

男人?们在?外头朝堂官场上挣功名利禄,女人?们自然?就要在?内宅中撑起一片天,设宴摆酒,招待宾客,这?些都是女眷们的份内之事。

可?若想要将其做得尽善尽美,也确实不容易,各房女眷们都在?这?中秋宴上栽过跟头,免不得都将之前遭过的苦难抱怨了番。

“今年?总该轮到大房操持了吧!”

众女眷朝徐温云与何宁的方向望过来,眼中多多少少都带了几分狭促。

“以往明哥儿的媳妇不在?京中,华哥儿也未曾娶亲,所以每每轮到大房操持中秋筵席,都是直接跳过,这?次若再推脱,我们其他几房可?不依。”

“可?不是,我素闻三哥媳妇儿与六哥儿媳妇都是精明强干的,她们两个也算得上是刚刚入门?,正好经经事,历练历练。”

三房十几个女眷都操持不明白的事儿,人?丁单薄,女眷稀少的大房哪里能操持得了?

徐温云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何宁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震住内宅中偷奸耍滑的仆妇们都够呛,更别说去应对那些老考究族亲了。

何宁乍一听就已心生怯意,且她也受不了那样的苦,她抬眸看了眼徐温云,却见她也眉尖蹙蹙,一脸难受的样子,只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我们大房拢共也就也就六个女眷,婆母及姨娘年?事已高?受不得累,容芳妹妹又上庙里还愿去了,我现下又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想来也只有三嫂嫂和庞姨娘多担待担待了。”

内宅妇人?都会通晓世事的人?精,哪里看不出来何宁心中那点小心思,下意识都皱起了眉头。

何宁一句“有孕在?身”,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说完这?番话,又担心旁人?觉得自己?懒怠,免不了又矫揉造作道。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帮大房排忧解难呢,实在?是大夫叮嘱,必让我好生静养着,否则的话我也想在?旁帮着尽尽心……”

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异常突兀的作呕声?,“呕……”

何宁脸色微变,朝发出这?声?怪调的始作俑者望去,拧着眉尖耍起小性?子来。

“三嫂嫂这?是何意?

我实在?是身子太重,为?了保胎才要谨遵医嘱休息的,就算你不能体谅,心有不满,也没?必要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刻薄我……”

徐温云忍住胃中翻滚,一面捂着嘴极力?克制着,一面朝何宁慌乱摆摆手,表示并未对她不满,可?耐不住呕吐感实在?太过强烈,又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

何宁只觉自己?受到了屈辱,撅了撅嘴,拧着身子朝坐在?身侧的郑明华抱怨,“郎君,我素来待三嫂敬重,她岂能这?般对我…”

徐温云这?下是真被她的话恶心到了,接过阿燕递过来的痰盂,拍着胸口哇得往里头吐出了口秽物。

在?场众人?旁观着这?场闹剧,一时也有些不明所以。徐温云一通吐完,掐着巾帕拭了拭唇边,并未发一言,只含羞朝与长辈们坐在?同桌的郑明存望去……

万事万物都得仰仗着他。

只要郑明存这?个做夫君的不发话,她便是副拿不定主意,绝对不多说一句的样子。

不得不说,徐温云如此依赖人?的柔弱性?子,实在?是对极了郑明存“以夫为?天”的胃口。

眼见此刻已瞒不过去,郑明存便唇角微勾,朝上座的长辈们轻道了句,

“……叔伯们见谅,云娘她已经有孕了,大夫诊断约莫四十余天左右,之前胎像不稳,便没?有惊动长辈。”

这?是个好消息,在?场众人?在?短暂呆楞过后,都纷纷向徐温云献上了祝贺,只何宁一人?呆楞当场。

嫡长媳有孕,郑广松自是开心,畅声?大笑几句,大手一挥,

“既大房两个媳妇都有孕在?身,今年?这?中秋筵席,便再让二?房轮一年?吧,大房女眷们,得闲帮着在?旁操持便是。”

在?二?房众女眷的一片哀叹声?中,响起郑明存清润的声?音。

“这?是儿子与云娘的头胎,我们夫妇也是欢喜异常,实在?是值得庆贺,也难得见父亲如此高?兴。

儿子在?此斗胆,向父亲讨个赏。”

郑广松红光满面,向来儒雅的脸上,忽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豪气,

“什么赏?你说。”

“这?赏倒也不是为?儿子自己?讨的,而是为?云娘讨的。

我见她腕上缺对玉镯,寻常的种水配不上她,便斗胆讨父亲库房中,那对先帝赏的翡翠玉镯,以此慰她孕中怀胎之苦。”

!何宁闻言,立时瞪圆了眼睛望徐温云,而她自己?,也全然?没?想到郑明存会上演这?么一出。

郑广松抖着食指笑点他两下,

“你小子,倒学会借花献佛了。

倒还挺会讨,张嘴就是我私库中一等一的好东西,行,我允了!”

那对玉镯,很?快就被仆婢由私库中取出,端奉在?了徐温云面前,先帝御赐之物,必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翠色鲜艳,通体碧绿,种水绝佳,质地细腻,静静躺在?红绸之上,散发着莹润透亮的绿色光芒。

此等私藏的珍品,是极其难得一见的,几乎所有女眷们都围拥了上来,嘴中道着赞叹羡慕之声?。

何宁就坐在?徐温云身边,离得最近,看得最真切,脸也最黑。

大房嫡系有孕,自是要比何宁所在?的庶系更高?一头,无论徐温云腹中这?胎是男是女,至少在?这?一代,容国公府的爵位,都必然?会传袭到郑明存这?个嫡长子头上。

那徐温云不管出身再低,今后都是实打实的当家主母,能够掌控通家老小几十年?。

对此各房都心知肚明,所以当下在?宴上,就开始对徐温云热络起来,以往眼睛长在?下巴上,远远望见她扭头就走的那几个女眷,一时间都变得温言细语,笑脸盈盈起来。

气得何宁回到寻蘅院,就将手中的帕子狠狠一摔,胸口起伏,粗声?恶气道,“一个个都惯会见风使舵,都是些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鼠辈!”

“不是?她有孕这?么久,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各房齐聚一堂时说,可?不就是擎等着出风头么?还偏偏在?我说话之时作呕,说她不是故意针对我都不信。”

何宁宣泄一通之后,又沉着脸懊丧起来,“还有那对翡翠手镯,那原本是我的物件儿,郎君你可?说过的,我腹中这?个是大房中的头胎,只待瓜熟蒂落之日张嘴去要,父亲就必会给我的,谁知现在?竟成了她的物件,呜呜呜呜,这?如何能让人?心甘?”

眼见何宁这?般沉不住气,郑明华心中有些不喜,也因着她平日里这?几分矫揉造作,他更喜欢去隔壁温婉柔顺的庞姨娘房中。

可?为?着她腹中的胎儿着想,免不得也要将她搂在?怀中好好抚慰。

“凡事要往好处想。三嫂这?一有孕,操持中秋筵席那档子事儿,大房不就可?以彻底甩脱了么?否则就算你怀着孕,也免不了要去搭把手的,我可?舍不得你那般受累。

且就是对玉镯罢了,我命人?再去珍翠阁再给你打只更好的,必让你满意。”

何宁又在?他怀中拧着身子扭了扭,才算是终于?被哄好了,可?不知为?何,将此事细细咂摸一番,心中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六郎不觉得三嫂这?胎有些蹊跷么?

他们夫妇三年?都未曾有孕,之前也传出些风声?说三哥他……可?就在?父亲考虑袭爵人?选之时,我初初怀孕的当口,三嫂竟后脚就有喜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倒像是,为?了爵位刻意怀上的……”

郑明华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下,眉峰一挑,神色开始肃重起来。

*

*

涛竹院。

方才在?筵席上,徐温云实实在?在?做了回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到筵散离席时,还有好几个女眷借口顺路,想要送她回来,不过都被她寻了借口一一婉拒了。

以往郑明存将她推出去借种求子时,她其实很?不能理解,不就是个孩子么?哪怕就算是没?有又能如何,莫非还能活不下去?

可?怀胎前后天差地别的待遇,这?才有些让徐温云咂摸出味来……难怪郑明存能够生出那么疯魔的念头。

说到底,郑明存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因“权利”二?字受趋势,被蒙蔽了心智。

徐温云发自内心不喜欢如此权衡算计的生活,却也无形中被只大手一步步推到了这?一步。

她和郑明存都不无辜,都是一丘之貉,若论起来,只有陆煜是无辜受害,被牵连其中。

说起来,陆煜算得上坦荡。

就算知道她接受不了通房的名分,也是直言不讳,单刀直入,处事从?不拖泥带水。

其实他们两个。

她内心阴暗,为?保全自己?欺骗他人?感情;而陆煜则专制霸道,用个通房名义来贬低看轻她,又那样无礼凶蛮……二?人?落到此等局面,或也是应该的吧。

徐温云轻按按那枚被随身携带,隐在?裙后的玉玦,鼻头不禁涌上些酸意,只是还不待她生出些更多感慨,院外传来阵脚步声?,郑明存回来了。

徐温云眸光越过窗橼望去,只见郑明存昂首阔步跨入院中,脚步轻盈,生态自若,瞧着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直直就入了书房。

徐温云定了定神,心中纠结了几息,端着那对装着翡翠玉镯的匣子,轻身软步朝书房走去。

她先是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郑明存允准之后,提起裙摆踏入房中,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匣子埋首奉上。

“郎主,这?对玉镯贵重无比,放在?妾身处不妥,若是哪日粗手笨脚磕碰坏了,妾身委实担待不起,特来问过郎主一声?,是要入到您的私库中登记造册?还是承去德菊院由婆母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