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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母亲她那?么善良,若还活在世上?,必不忍心父皇天天愁眉苦脸。

这必是母亲想让父亲展颜,所以才在天上?,特意下了这场流星雨哩!”

在李悦怡的?欢呼雀跃声中,隐隐约约间,李秉稹好似听见了声震天响的?婴孩啼哭声。

那?咿呀的?哭声,即清亮,又脆响,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就连原本心情不虞的?他,嘴角也不禁浮现出些微笑来。

此?时钦天监监正,也匆匆行至华清池,匍匐跪倒在李秉稹的?身前,对着满天的?流星雨激动且振奋道。

“皇上?,这么雄伟壮观的?流星雨,自?开国?三百年来,还从未有过一次,此?乃千年难遇的?祥瑞吉兆啊!”

“逢此?天象,必是天纵奇才降世,此?乃我?祁朝之幸呐,国?之将兴,才会有此?祯祥之兆啊!”

将儿女私情放置一边后,在李秉稹心中,便再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的?了。

这番话精准命中了李秉稹的?喜好,他听得龙心大悦,终于一扫连日来的?颓靡,畅然大笑几声。

“甚好,甚好!

传朕旨意,封赏六宫,嘉奖百官,凡祁朝六十岁以上?老者,发百钱,赠斤肉。”

庄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见皇上?这么高兴,立即欢天喜地应了声,“得嘞,小的?这就去传旨!”

与?此?同时。

永安街。

荣国?公府,涛竹院。

通府上?下,无论是主子还是仆婢,几乎都行到庭院中来,仰头望着这难得的?天象。

徐温云刚刚生产完,原是疲累不已的?,可或那?百年老参的?后劲儿上?来了,意识尚算得上?清醒。

她也不想错过这场流星雨,可身上?又还难受着,且也实在没有力气起来。

好在床榻对面就是窗户,便只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命阿燕将窗橼开了个道口子,总算是能于窗缝间,得以窥见这壮丽的?一幕。

此?等?奇观,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

而后夜空中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直到此?刻。

郑广松才将将处理完公事,匆匆由公署归府,他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又添一孙的?喜事,自?然是极为欢欣。

才踏入府中,甚至还来不及歇上?一歇,就行至涛竹院,来看刚诞下来的?嫡长孙。

“此?子自?带了股祥瑞清贵之气。

方才咕咕落地,不仅有天降吉兆,还正正好碰上?皇帝大赏六宫与?百官,这便是大吉大利,洪福齐天的?好意头,说不定今后,还需得靠他身担起振兴我?容国?公府的?重任。”

郑广松并不是头次做祖父,早在这胎之前,隔壁寻蘅院就已经生下了两个男婴,却从未得过他如此?夸赞。

“存儿,你委实生了个好儿子啊!”

郑明存听得这句,脸上?的?笑容微僵了僵,往前欠了欠身,只愈发恭敬,由衷道了句。

“能得此?子,确是明存之幸。儿子今后一定好好栽培,盼他确能如父亲所期盼的?般,撑得起容国?公府的?门楣。

现下还请父亲大人,给此?子赐个名字。”

郑广松并未立即回应。

只清了清嗓子,吊着眉梢,略带了几分疑惑与?探究,意味深长问道。

“今日产房中之事,我?多多少少都听说了,我?平日里瞧你们夫妻二人甚是和美,可儿媳怎得会对你破口大骂呢?

怎么?你私下对她不好么?”

。。。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现在这件事儿,只怕是整个容国?公府都传遍了。

郑明存脸上?浮现出些尴尬神情,只得立马解释。

“不过都是些妇人生产时,宣泄情绪的?气话。许是怨儿子是个混账,让她饱受十月怀胎之苦,捱了难产腹痛这份痛楚罢了。

当不得真?,倒让父亲大人见笑了。”

这倒也算能勉强说得过去。

郑广松微微颔首,只又嘱咐道。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我?那?嫡长媳除了家世低微些,其余样样也都是配得起你的?,且又是个难得安分守己的?性子。

她嫁过来也是不易,你可千万莫要听你母亲撺掇,就薄待了她。”

郑明存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让父母操心之人,以至于父亲自?小甚至教导庶弟更多些,实在是已经有许多年,父亲都未曾这么谆谆教诲过他了。

郑明存心中生出些复杂之感。

只点头应道。

“是,儿子全?都记住了。

想来也是入京之后,一心扑在了政务上?,便没顾得上?内宅,今后儿子必定多分些心思在她身上?。”

“我?也听旬太医说了,今日儿媳生产过程凶险至极,险些母子两个都要折进去,温云那?孩子也是伤了元气,至少大半年才能将养过来,她为着我?们郑家,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

见儿子好声好气应承下来,郑广松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他又垂头,带着笑意望向那?个静躺在榻上?安睡的?婴孩…

“青峰道长精于紫微斗数,批命算运,他的?话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我?已吩咐下去,让通府都在此?事上?统一口径。

……至于这孩子大名,便也不着急取,让温云先取个好养活,能压得住的?小名唤着。待他到长到五岁时,我?再亲自?查典取大名吧。”

“是。

还是父亲思虑得周全?。”

生产之后。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静而缓慢地悠然度过。

徐温云在月子期间时,还时常有些后怕,想着郑明存会不会因那?日产房咒骂,事后对她发难,谁知?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

且在她的?料想中。

生下这个孩子后,她身上?就已再无可以让郑明存利用的?价值,按理说除了偶尔必要出席的?公开场合,她要顶着容国?公府嫡长媳的?头衔露露脸,其余时候,他应该会直接对她置之不理。

可她又想错了。

郑明存好像有几分转了性子,在她生产后的?两三个月中,没有黑过一次脸,未曾说过一次重话,且还会经常出入正房,执起玩具逗弄孩子。

那?些阴晴不定好似消弭了不少,他变得更宽厚,更温和,甚至有次孩子尿了他一身,也并没有发火。

莫说是外人,就连徐温云自?己,有时候甚至都会有些恍惚,这个孩子究竟是被逼着他去借种?求子要来的?,还到底当真?是他亲生的?。

因着这孩子出生之日,遇上?了千年难得一遇,星辰漫天的?流星雨,所以徐温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唤叫辰哥儿。

期间朝堂出了件值得说叨的?事儿。

竟宁四十二年春,在病榻上?挣扎了两三年之久的?太上?皇,终于沉疴难愈,在刚过了年关的?某个深夜薨逝。

据传皇上?甚为悲痛,表示要依照祖制为太上?皇服丧三年,在太后及文武百官的?极力劝谏下,才勉强改了两年。

民间三月之内禁止嫁娶。

四十九天内不屠宰。

百日之内不得奏乐。

这些禁忌对徐温云倒没有影响。

她本就因生辰哥儿身体?受损,生产后的?前半年几乎都是在榻上?躺过来的?,好在经过太医惊醒调养,在妹妹与?阿燕的?精心照料下,终归没落下什么病根,好不容易将养过来,就在涛竹院中带孩子。

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其实随着时间飞逝,关于陆煜这个人的?一切,徐温云合该早就忘却才对,可随着辰哥儿一天天长大,那?些二人间刻骨铭心的?过往,复又翻涌了出来。

辰哥儿长得实在是太像陆煜。

他现在还小,旁人还看不太什么出来,都夸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稚巧可爱,可只有徐温云自?己心里清楚,这孩子除了眉眼处有几分像自?己,其余处都随了他的?生父。

她眸光落在孩子身上?的?每一刻,陆煜的?身影都会在脑中冒一冒。

在孩子一岁半的?时候,徐温云的?身体?终于全?部恢复好了,孩子也到了无需时时刻刻看在身边的?年龄,她才终于能够得闲,出府转转。

入京两三年,徐温云几乎从未踏出过容国?公府。哪怕谁家有个什么宴席雅集,她因着要养胎,又或者产后康复,也从未随着容国?公府的?亲眷们出席过。

正逢春季。

万物?生长。

绿树成?荫。

阳光明媚。

徐温云难得起了出门的?心思,将阿燕这个肱骨留在府中,与?乳母一同照看孩子,带着妹妹徐温珍上?相国?寺烧香拜佛。

哪里知?道竟在相国?寺碰见了个老熟人——之前在随着镖队一同入京的?那?个胡商。

胡商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还是留着大把的?络腮胡,身着西域特色的?服装,大老远瞧见她,就眸光晶亮着迎上?前来,操着那?口带着西域口音的?官话。

“周娘子,这些年你都上?哪里去了?

我?那?几匹波斯来的?布料,还一直留着想要送给你哩!曲静霞也一直在探问你的?踪迹,还有好几个雇主都心心念念着你……”

随着胡商这么几句,那?些之前在镖队中恣意快活的?日子,仿佛瞬间闪回到了眼前。

可时间过去了,不会再回来。

人就算再重逢,也难得再团聚。

徐温云佯装讶异,且显得格外莫名,一脸被冒犯到了的?样子。

却依旧用以往在镖队中了应对胡商的?方式,也模仿他的?口音回应着。

“这位胡客莫不是认错人了?

什么周娘子曲静霞,什么波斯来的?布料……我?以往可从未见过你,胡客这般同我?攀交情,莫非是想要推销商品不成??”

说罢,便也不欲与?这胡商纠缠,只略笑笑,就在仆妇的?簇拥下,朝相国?寺内走去了。

可这说话的?语调,调侃的?语气,抬眉转眼间的?神态……不是那?个镖队中的?周娘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