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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入宫,什么位分?以她现在的德行,连宫墙的半点边都沾不上?。

孩子?需要适应,母后也还未知真相,先去附近寻间宅子?将他们母子?安置下来?,今夜就挪过去。”

或许是?因为将期待放得足够低,所以就算这番话中尽是?羞辱之意,徐温云却也并未觉得难受,她甚至觉得庆幸。

毕竟摊上?这样的大事儿,不仅保住了性?命,并未连累家?人,还能与辰哥儿呆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不是?她能计较名份的时候。

所以徐温云由椅上?坐了起来?,施施然朝李秉稹行了个礼,“妾身多谢皇上?浓恩,今后必定?好好看顾孩子?,绝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

此女倒是?很乖觉。

终于不再自称“臣妇”,而是?改口“妾身”了,李秉稹阴郁已久的神情,终于稍霁。

前?厅寿宴散得差不多。

辰哥儿小憩了会儿,醒后又到庭院中,与郑家?的几个孩子?玩耍……此时庭院入口处,出现了郑明存的身影。

他是?来?办那?最后一件事儿的。

李秉稹此时正好用完膳,眼见他靠近孩子?,直接抬腿踏出了楼阁,略微带着几分审慎望了过去…

徐温云与两个奴仆立即跟上?。

“父亲!”

辰哥儿甜唤一声,撒着小短腿就跑上?前?去。

郑明存远远望见那?二人站在一处,眼底顿痛,仓皇收回目光,屈膝蹲下身,将孩子?抱在了怀中。

“父亲,你?方?才去哪儿了?”

就算这孩子?并非亲生?,可三?年多来?,郑明存实实在在将辰哥儿视如己出,也确是?在好好学?着如何做个好父亲。

他确是?太看重脸面,所以才会想到借种求子?这招。

可但凡是?个世家?子?弟,活在这豪门?大族中,又有谁不沽名钓誉,又有谁想到背上?污名蜚语?

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如若有得选,他又何尝想要去借种生?子??

郑明存抚了抚辰哥儿的小脑袋,眼中闪过万千惆怅与痛楚,嘴角扯出个凄楚的笑容来?,温声解释道。

“……明日父亲就要调任离京,上?峰说差事艰苦,不方?便带上?妻儿,所以辰哥儿,我与你?们母子?二人从今往后无法在一处,会另有其他人来?照顾你?们。”

辰哥儿歪了歪头,童真可爱的脸上?,流露出些困惑的神情,

“父亲是?与母亲和离了么?”

郑明存闻言一愣,

“辰哥儿怎得知道和离?”

“宇哥儿就是?啊,他父母就和离了。

婶娘原本住在别处,和离后就搬回家?住了,宇哥儿以前?一个人孤零零的,现在天天和我们玩儿……”

孩子?只浅显知道和离这个词儿,却并不能理?解这背后的意义,所以就这么轻飘飘说了出来?,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沉重的意味。

所以郑明存也就干脆顺着孩子?的话,艰难承认道,“……是?,我便是?与你?母亲和离了。”

辰哥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他只是?觉得他们二人呆在一起,虽然不像宇哥儿所说的父母天天吵架,可母亲好似也并不开心,和离就和离了吧。

辰哥儿对和离倒并不太当?回事儿。

只双手揽住郑明存的脖子?,皱着小脸有些难过,“可没有我们陪着,父亲独自大老远离京当?差,会过得很辛苦,辰哥儿不想让你?那?么辛苦……”

这孩子?终究没白养。

郑明存鼻头一酸,压下心底的起伏,略带几分苦涩道,“有辰哥儿念着,父亲不觉得幸苦。”

辰哥儿并不舍得父亲,瘪着小嘴有些不开心,可他隐约知道那?是?去办正事儿,阻拦不了,于是?只能问,“那?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过年能回来?么,还是?元宵节看花灯的时候回来??”

郑明存用力攥了攥手,有些不敢看孩子?,只将辰哥儿用力揽在怀中,声音发颤,“那?是?桩要紧差事,父亲得时刻在那?儿守着,所以或许……再也回不来?。”

辰哥儿闻言愣住,愈发不乐意,充满灵气的眼中积了些泪意,小小的鼻头抽了两下,可却还是?努力理?解,且试图寻找方?法,带着哭腔追问道。

“……那?父亲在何处当?差?你?告诉辰哥儿地址,今后每逢年节了,我就同母亲去看你?。”

拒绝孩子?的好意,是?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可庭院外,毒酒已经备好,只待郑明存交代完这番话,踏出庭院的瞬间,就要去赴死。

郑明存喉头窒堵,难受而刺痛,声音愈发苦涩,囫囵吞枣道了句,“……指不定?在哪儿呢,你?们来?了只怕也看不着。”

这下,辰哥儿彻底不乐意了。

眼里的小金豆子?夺眶而出,颗颗硕大,砸落在地,嗷嗷就开始哭嚎。

“那?岂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不要,父亲不准走,辰哥儿不让你?走,呜呜呜呜,这差事非去不可么……为什么啊……呜呜呜呜……”

辰哥儿哭得伤心,甚至一度被呛到咳嗽,好似是?哭得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呕出来?,小脸蛋通红,眉毛都拧在了一期。

那?几个自小看着孩子?长大的人,听惯了哭闹声,倒也还好。

唯有那?孩子?的生?父。

哭声扬起的瞬间,就心疼不已,剑眉深重,形成道深深的沟壑,气到牙齿都有些咯咯作响。

眼见孩子?抱着郑明存脖子?不撒手,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快速转着翠玉扳指,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原是?打定?主?意不留郑明存活口的。

可眼见辰哥儿同他如此难舍难分,如果当?真一杯毒酒灌下去,这郑狗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若今后辰哥儿今后知道真相,因此与他生?分了呢?看来?此事还需缓缓。

可若是?当?真因此绕过了他,那?也绝无可能。其实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朝廷现下正值用人之际,此人也尚算有些才干,不如给?他寻桩合适的差事,暂且先打发得远远的……

郑明存正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抚慰,此时眼见庄兴走了上?来?,贴近耳旁低声道。

“郑大人待会儿无需喝那?杯毒酒了。

皇上?免了大人的死罪,让你?去陕甘治理?防沙,三?年后过年可回来?省亲,啧啧,您可快快哄好小主?子?吧……”

郑明存心中了然,立即轻抚了抚辰哥儿的小脊背,三?年对孩子?还说还是?太久,他担心辰哥儿接受不了,所以并未将话说死,而是?温声道,

“辰哥儿先收声莫哭,父亲答应你?,会与你?经常通信,只要你?能好好用心功课,什么时候能将四书全都融会贯通,父亲就何时回来?看你?,可好?”

这么说,倒让孩子?觉得有些盼头。

辰哥儿这才抹了抹泪,勉强答应。

郑明存好不容易将孩子?哄好,心中也知到了离开的时候,又与孩子?交代两句后,就往庭院外头走。

最后的最后,实在没能忍住,折身回头向佳人望去……她已走下石阶,将孩子?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着,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眸光,抬眼与他对视,还是?那?副一如以往的模样,清清凌凌,面色疏淡,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朝他颔了颔首。

而那?个主?宰了生?杀大权的男人,正将眸光落在她们母子?二人身上?,眼底透出些难能少见的温情。

…果然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他终究只是?个外人,不过将这幸福偷来?了四年而已,郑明存嘴角勾出丝苦笑,虚步离开。

随着此人退场,此事便也算了结得差不多。李秉稹朝中另有要事,现行一步离开。

皇家?办事的效率很快。

与容国公府一墙之隔的院落,很快就被腾了出来?,而因为预备着要离京,随身的物件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直接腾挪过去就好。

徐温云母子?二人当?天就搬了进去。

因为与容国公府格局差不多,而且又实在离得太近,所以辰哥儿并未表现出丝毫不适应。

晚上?将孩子?哄睡着,沐浴更衣后,徐温云心中有些烦闷,便带着阿燕在这陌生?的在院中散步。

经历了一整天的兵荒马乱,心中不由生?出万千感触。

“另置宅院,金屋藏娇,没名没份……没想到四年后,我终究还是?做了他的通房。”

徐温云抬头望月。

清辉的月光洒落而下,将她清艳丽绝伦的面容,笼罩上?层朦胧的美感,肤若凝脂,轻挽云鬓,玉颈如瓷,尽显倾城之姿。

她唇角微勾,略显凄楚。

“由国公府的妻,变为皇上?的通房。

阿燕,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阿燕唬着脸咳了一声,

“夫人岂能这么钻牛角尖?”

“通房的名份虽说不比正妻好听,可您也不看看今后站在您身侧的男人是?谁,那?可是?天下至尊!

且您是?普通的通房么?您可是?这世上?唯一与皇上?有过肌肤之亲,给?他诞育过皇嗣的女人,那?简直就是?一枝独秀,无可替代的存在好么?”

这妮子?倒惯会安慰人。

徐温云原有的那?几分颓丧,在这插科打诨间,忽就消散不见,扑哧抿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