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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得尤为气定神闲,仿佛万事万物都尽在掌控之中。

这倒让阮珑玲对他生了几分好奇。

但凡预定了天下楼各个院子的贵宾,阮家商行都会提前寄出一张信息单,上头揽括了各个客人的身份、年龄、喜好、禁忌……如此才方便在入住期间,更好的做出相应服务。

有些极其挑剔的客人,信息填写的也格外全面,但到底涉及隐私,也有许多客人填写得不尽详细,眼前的男人属于后者,资料上的内容少之又少……

仅知他叫王楚麟,年二十三,家中乃京城富户,是做丝绸生意的。

“王公子,别来无恙。”

阮珑玲搭了一句腔后,就径直绕过长桌,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二人实在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寒暄的,阮珑玲直奔主题道,

“我听婢女说,公子是现银用完了,想要去福元钱庄取银子,又发现福元钱庄迁址管州,银子无处可取,所以这才手中短缺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阮家商行里也不是没有过,闹出这种乌龙的,大多都是来自北方的商客。

毕竟在北方,福元钱庄遍地开花,可在南方,尤其是扬州,却是隆昌钱庄更受认可些。福元钱庄年年亏损,竞争不过,便只能迁址了。

“正是如此。”

阮珑玲不是个多大度之人,一直记得早上遭了男人的挤兑,再加上他态度倨傲,所以原本是想要直接拒绝男人的要求,也好看看他的难堪之态。

可眸光却不自觉被他指间那枚绿灿灿的扳指所吸引,她是个格外喜欢珠宝玉石的,一眼就认出了那扳指是天下少有的好成色……若能拿来观赏一番,倒也不失一件乐事。

所以阮珑玲眼中闪现一丝精光,唇角一勾,佯装帮他出主意,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道,

“其实并非只有钱庄里才能取得到钱,当铺也不失为一个应急的好地方。

我瞧公子的这枚扳指不错,不如您先将其典当在阮家当铺之中?典期十日,我只收您五分的复利,可好?”

扳指何止是不错?

此乃大内皇宫的御物,是先帝临终前,亲手戴到李渚霖指间,与祁朝江山一起托付给他的。

未曾想到如此圣物,有一日竟会被个市侩的女东家冒犯,沾染上了俗不可耐的铜臭味。

“长辈遗物,不得典当。”

李渚霖冷声拒绝了这个荒谬的要求,上身微微伏低,伸出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了两声,冷笑了一声,沉声道,

“饶是要典,阮东家给的价也不合适吧?

寻常的典当行只收三分单利,而阮东家竟张嘴就是五分复利?

莫不是以为我不懂行情,仗着店大欺客?”

他眼角眉梢俱是???冷意,似有一道寒光射出,万丈无形的压力倾轧而来,使得对坐的阮珑玲瞬间喘不过气。

此威压若是施在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百官,只怕已尽数膝盖一软,伏地叩首了……

可此举偏偏激起了阮珑玲的逆反心。

?!

不是?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这是求人的态度么?天下楼可招待不起这般难缠的客人!

“什么店大欺客?事关商誉,王公子慎言。”

阮珑玲变了脸色,“天下楼原就没有赊欠的规矩,总不好平白无故给你开后门,利率给得高些,也是情理之中吧?

且我出于好意才提出这么个折衷的法子,既然公子不愿意典当,那也罢了……”

“门就在那儿,公子请回吧。”

??

又是李渚霖人生第一次,被下了逐客令。

可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以天下楼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之内,早就被想要一观大儒风姿,闻名而来的文人墨客预定满了,根本就没有其他下塌之所。

且李渚霖这次遮掩身份前往扬州,除了要暗地里考察官员、招揽几个得到的人才,更重要的,是有几桩即将颁布的政令需要恩师指点,所以自然是要与周阁老住得越近越好。

谁知道这商女一言不合便要赶人?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愿给。

罢了,商人重利,这玲珑娘子不过贪财些罢了。

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既然她要,给她便是。

“这扳指确实典当不了,可也还是烦请阮东家宽限我几日。

我这就让小厮快马加鞭前往管州,五日之内,必能将银子取回。当然了,我也无意坏了天下楼的规矩,付出些代价确是理所应当的……”

“阮东家,开个价吧。”

二人隔桌对坐,脸上的神情皆稍冷峻不已,眸光亦毫无温度,隐隐有着对峙之态。

阮珑玲是在乎钱,可此时此刻让她更不爽的,是男人的态度!

呵?开个价?

好似随便开出个什么价,他都能出得起一样。

阮玲珑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报出一个天价。

“好!那便一夜千两!如何?”

“公子若能出得起这价,我便扫尘拂塌,恭请公子入住,若出不起,公子休要怪我铁面无情!”

棋珍院现在的旅费,乃是百两一夜。这对寻常百姓来说,已是天价了。

千两则翻了十倍,是足够寻常人家十年的嚼用!她绝不相信他能出得起!

阮珑玲眼中露出嘲弄的峰芒,她死死盯着男人,不想要错过他脸上即将出现的任何错愕、不可置信、愤怒、知难而退的精彩神情!

谁知空气静默几瞬后……

对面竟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声?!

面对如此巨款,男人眉头都不曾皱一皱,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还轻轻松了口气,眸底透出几分戏谑来,俨然有一种……

就这?一夜千两?仅此而已的意味??

他一副胜利者姿态,薄唇勾了勾,

“好!就依阮东家所说,一夜千金,一言为定,立字据吧。”

阮珑玲犹如雷劈,怔愣当场,“什、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狐疑道,“你、你可莫要耍什么花招,若是到期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又该应该如何?”

李渚霖高抬了抬指尖,颇有些气定神闲道,“若我毁约,不仅百两一夜的赁费照付不误,且这枚玉扳指,亦归阮东家所有,如何?”

这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赚得让阮珑玲心虚。

甚至直到将白纸黑字的字据握在手里时,阮珑玲都觉得不敢相信。

她甚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确实疼!这竟是真的!

一夜千金!千金!数不完的白花花银子!周阁老的讲学再值钱,世上也没有几个冤大头愿意出这样的价格!

阮珑玲笃定这男人是因为一时气性,所以才签下了这样的字据!只认定了他是个花钱大手大脚,没脑子的纨绔!

既然字据已立,那便也不能再拦着男人入住天下楼了。

但凡预定了院子的贵客,都是由阮珑玲亲自引领入住的。阮珑玲先是将字据保管妥帖,然后将咧到耳后根的笑容稍微收了收,摊手往身前一送,

“既如此,王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才一先一后踏出了花厅,便瞧见阿杏由院门处撒开了丫子飞奔而来,脸上挂着兴奋激动的神情,她额头上沁满了密汗,喘着粗气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阮珑玲蹙了蹙眉头,“莽里莽撞的,成何体统?若是冲撞了贵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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