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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循波澜不惊:“回宫之后,愿闻其详。”

裴酌小腿发软,原来他们连城门都还没进啊。

他望着城门,突然懂了萧循的逻辑,跑路这回事并非轻轻揭过,而是萧循要在自己的地盘算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天子必须坐居王城,这账算早了,萧循怕他不肯跟他回去。

王城大路通畅,裴清许带来了更为舒适宽敞的马车,坐四五个人绰绰有余。

不过天气热,太拥挤了也不行,裴阳的衣服不方便跟他们一起挤,只能另坐一辆马车,去逗张风和张云,要他们说沿途的经历。

裴清许抱着孙子,对面坐着两严格意义上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的儿子。

“裴复,是哪个复?”

裴酌:“心情复杂的复。”

萧循:“一元复始的复。”

两人同时出声,裴清许虽然向来对儿子没什么要求,但在萧循的衬托之下,确实有点讨打。

“不都是一个字吗?”

裴酌说完猛地反应过来,现在是在答辩啊,态度敷衍可不行。

封面虽然花掉了,但还可以用语言漂亮地包装一下。

裴清许道:“取名是讲究涵义的,不可敷衍,你是因何而取复字?”

裴酌自然不能说看萧循信里这个字重复出现且大气磅礴,也不能说是“一元复始”的复,这个答案被萧循抢答了,说出来他爹觉得他抄袭。

裴清许:“我的名字取自‘问渠那得清如许’,意为做学问要勤于思考,接受新事物,以免迂腐僵化。先帝给陛下取单名一个‘循’字,是希望陛下循祖宗之法,仁义孝悌。”

先帝希望自己的太子不能太激进,最好循规蹈矩,以免威胁他的皇位。

裴清许给儿子取名裴先觉,是察觉儿子聪敏但懒散,用了诸葛先生的一句诗“大梦谁先觉”,希望他如诗中草堂春睡,窗外日迟,但裴清许又了解裴先觉的性子,若是得遇明主,则鞠躬尽瘁。

裴酌听完,感慨原来上班那么辛苦,在父亲眼里已然构成了鞠躬尽瘁的必要条件。

他绞尽脑汁地包装崽儿的姓名,无果,只能在萧循回答的基础上延伸。

寓意很好编,裴酌张口就来:“就是一元复始的意思,复复出生在二月二,是新春初始,将摧枯拉朽改变大宣,引领新的纪元。”

裴清许觉得裴酌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在年轻的帝王面前说什么摧枯拉朽引领新的纪元!有篡位之嫌!

但凡萧循和先帝有一分像,这父子俩就该被赶下车了。

裴清许替他挽回一些道:“那为何不是裴元裴始,不是更贴切?不要为了应付我瞎说。”

裴复复津津有味地听着大人们辩论,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懂,但是他的名字出现好几次噢。

裴酌没听出老父亲的良苦用心,答辩太难了,他只想马上交卷:“因为循环往复,循和复是一个意思,一看就是陛下的崽儿。”

裴清许:“……”他不想说话了。

裴复复十分熟练地捕捉重复他爸爸话里的重点:“一个意思噢。”

萧循眼里溢出笑意,他从桌上一个盛冰的食盒里,端出一碗花生甜汤,“复复,喝花生汤。”

复复刚醒来,应该是有些饿的。

裴清许也想到了,调整了一下裴复复的坐姿,更利于喂汤。

路上不平整,马车晃悠悠,马匹的前进速度无法完美控制,在车上喂食简直是灾难。

裴酌自己从不干这种要增加洗衣工作的事,高冷地抱臂旁观。

你就宠吧,等晃到地上就好看了。

啧,甜腻腻的。

然而萧循的手臂仿佛加了稳定云台,花生甜汤一点都不晃,一勺一勺地逐渐喂完了一碗。

裴酌若有所思,原来马车上也能吃东西,但是要萧循喂。

裴清许见裴酌全程袖手旁观,连个手帕都不递,猜测从扬州回京这一路,应当都是萧循喂饭。

喂饭不晃,唯手熟尔。

陛下在裴酌和复复面前,似乎从未端起天子的架子,甚至连父亲的架子也没有。

裴复复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爸爸,我没有喝酒噢。”

跟裴清许一起出城接驾的还有禁卫将军,膀大腰圆,据说千杯不醉,在北边极寒之地时喝着酒就能上阵杀敌,近些年太医不让他喝酒了,但将军肚很是显眼。

方才见面时,萧循第一句话就是嘱咐他不要私下偷喝酒。

裴酌:“嗯,你肚子里是花生汤。”

裴酌灵机一动,对萧循道:“看见没,一吃饱肚子就这么圆。”

萧循:“你也一岁半?”

裴酌:“干嘛要联想到我?我只是让你看看儿子。”

萧循身手轻揉了下裴复复的肚子,“饱了么?”

裴复复点头。

前头太傅府便到了,太傅府离皇宫不远,萧循先下车送太傅和复复进门,然后带着裴酌回宫。

萧循抱着裴复复说了一会儿话,裴复复跟爸爸挥手:“爸爸去上班吧,我天黑了就去找爸爸。”

裴酌:“好吧。”谁跟你说我要去上班的。

他发现,小崽子对萧循的话尤其信任,第一次见面就能往家里带,被卖了还要连累爸爸。

裴酌吐槽着,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萧循,不也觉得他一身正气,适合在偶像剧里当检察官。

啊这,一脉相承?

行……大哥不说二哥。

萧循没走离太傅府最近的宫门,而是绕了半圈,带裴酌去由太子府扩建改造的玉京第二学堂。

相比金塔寺改造的第一个公立学堂,第二学堂布局更为合理,且新建区域都采用了水泥砖瓦建筑,木头用得较少,防火性能强。

“我记得你说过,要有实验室,尤其要注重防火。”萧循指着一根柱子,道,“有工匠提议炼制铁条,同水泥一起浇筑。这根柱子里就有四根铁条。”

这就是钢筋混凝土的雏形嘛!

裴酌欣赏着新的学堂,目不暇接,“居然还做出了黑板!”

把屏风木板刨得两面光滑,涂上土红色的漆,表面油亮,毛笔蘸水能勉强板书,就是停留时间不长,用毛笔蘸墨水也可以,过后用湿毛巾一擦就干净。

裴酌提过一句用硫酸钙做粉笔,他一低头,在凹槽里看见一只有模有样的粉笔。

他捏了一下,容易碎,但也能用。

裴酌鼻尖微酸,他走的这两年,玉京没有停滞不前,他给予的启发,充满智慧的劳动人民把它变成了真。

他半年多的努力,这两年的时光,都没有白费。裴酌最怕学生学之皮毛,但事实告诉他,只要教育种子撒地够多,总有人能发芽。

再往后面走,便是教师宿舍,跟皇宫直接挨着。

这回是萧循做主的宿舍样式,比两年前裴酌住的学堂要高大豪华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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