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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王二十一年,橼因做出“安陆碓”拜爵为公士,又被县工师看中,让他到县里做工匠,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两年间,橼与妻子在县城安下了家,从最初的新奇不安到逐渐习惯,县城的生活可比小里闾丰富多了,也不必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饭,可以拿着固定年俸,加上衷一直帮忙料理的一百亩田地,一家人也算衣食无忧,每隔一天还能吃上一顿肉。

橼心满意足,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追求就是这样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做了官营的工匠,便不能想造什么就造什么,必须接到官府简牍,领到生产许可的“命书”才能开工,没有这玩意儿就不能干活,否则包括橼的上司工师都要被罚二甲。

就连黑夫请橼帮忙做榨甘蔗浆的石辘,也得在休沐的时候才能抽空做,且一切材料自备,不敢拿工坊一块木头。因为前不久就有个工匠因为偷用工坊材料做私活,被严惩,沦为没有自由的工隶臣。

除了石辘外,一月初黑夫即将离开安陆时,让人给橼带话,让他告假回老家几天,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回到夕阳里后,才发现黑夫给他准备好了一棵树的木料,希望他做一样东西。

橼技艺了得,黑夫只是描述了那物件的大体模样,他心里便有了谱,随着斧斤飞快舞动,刮刀推出翻卷的木花儿,铜钉木橼安放在恰当的地方,黑夫需要的机械渐渐露出了雏形来:一个高不过四尺的小水轮……

黑夫让橼将小水轮放在他们家田边的沟渠上,当兄弟几人放水入稻田时,小水轮的横板在水流冲击下,带动整个水轮顺时针滚动,只要水流不止,它便不会停。

“此物倒是有趣。”

橼虽然觉得有趣,但也没当回事,不觉得这东西能有什么实际的用处。随着黑夫前往郡城,之后一个月里,橼又继续投入了自己的日常工作里,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直到二月初的一天,正当橼教导两个学徒制作踏碓时,县工师却面色凝重地将他喊了过去,把一份来自郡上的调令递给他,橼才感觉大事不妙……

“郡上要调我去郢县?”

橼有些发懵,虽然舍不得眼下平静的生活,但郡命不敢违,在妻子的唠叨下收拾行囊,多的东西也不带,只带着尺、矩、刀、锯等石木工匠吃饭的家伙。

“只要有这些,到了哪都饿不死,毋虑也。”

拍了拍褡裢,如此安慰妻子后,橼便踏上了行程,这是他出生三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安陆县。

途中在亭舍辗转反侧时,橼也暗暗思索:“调我去郡里这件事,怕不是跟黑夫有关吧?”

因为两年前,就是黑夫送他了一份大礼,让他到了县城。

橼本以为要到郡城才能遇到黑夫,却不曾想,就在他们渡过宽阔的汉水渡口后,黑夫已在此等待。

“姊丈!”

黑夫大老远就朝风尘仆仆的橼挥手,身边还有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青年人,但那青年人脸上的黥字,却让橼有些惊讶,黑夫如今是官大夫,为何却和一个黥面刑徒呆在一起?

原来,黑夫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自告奋勇去两百里外的竟陵县出差,厘定竟陵县征兵人数,顺便拜访了槐木的寡妻和两个兄弟。

他向槐木寡妻转达了槐木的遗言,留下了十两黄金后告辞。至于槐木的两个弟弟,也已经重获自由。年纪较小的叔弟得以继承槐木的“大夫”爵位,但仲弟桑木却什么都没得到,正在为今后做什么而发愁——桑木本身虽未犯罪,但有一次试图逃跑的经历,所以脸上被黥了墨字,除了隐官外,想在其他行当谋生极其困难。

黑夫见他模样和槐木十分相似,不免怀念起故人来,便索性让桑木跟自己回郢县。

“我正好缺一个驾车的御者。”

黑夫倒没有歧视桑木,拍着他道:“桑木说他会驾牛车,去了郡上学上个把月,应也能驾马车。”

橼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桑木脸上的墨字依然让他觉得刺目,因为在橼的潜意识里,犯法的肯定不是好人。等到在汉水边的亭舍休憩时,他才终于找到机会,单独询问起黑夫来。

结果,黑夫一句话就将橼吓得魂飞魄散!

“我跟郡尉说,只要给姊丈人手、钱帛,你便能将还需人力操作的踏碓,改造成不需人手,也能自动运转的神器,能省人力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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