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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给三位夫人都送了一份礼物,里面都有红糖、稣饼,郡守夫人那一份的分量更重些,其余两位则相同。不过,三份礼物里,还各多了一样不同的东西……”

“哦?”

黑夫晓有兴趣地说道:“你各添了何物?”

叶子衿道:“郡守夫人那份,是几卷最好的桑皮纸。”

黑夫笑道:“郡守赵亥乃庄襄王时的老臣,虽然立功不多,可耐不住资历足够,如今已是大上造。听说他是刀笔吏出身,也写得一手好字,就在方才,他还以造纸一事为由,敬了我两盅酒呢!”

说着,黑夫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他有些尴尬,挠着脸道:“三位长吏都是长者,但陪坐的北地诸吏却是好酒量,一个个轮番上来敬酒……”

“妾知道,戎地之俗,喝不了酒的人,非男子也。”

叶子衿好笑之余,又兑了一碗蜜水让黑夫解酒,随即坐到他边上,继续说起给大吏夫人们的礼物。都是事先打听她们背景,投其所好,送的东西也不贵,就算有人故意告发,也不构成行贿。

而她们一高兴,也待叶子衿十分热情,各有回赠,还请她尝了北地特产:炙羊。

一番交谈下来,她也发现,三位夫人性格各不相同,郡守夫人出身贵族,待人彬彬有礼,只是年纪大了,一入夜就困倦。

监御史之妻则是个喜欢抱怨的,她正巧也是韩地人,所以从叶子衿刚落座开始,就待她格外亲切,还开始“可怜”她,说她大好年华来这荒凉北疆。接着抱怨起北地的生活来:这里的冬天有多冷,这里的食物难吃,这里的民众粗鄙,与戎狄同俗,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

“郡丞殷通的夫人就不同了,她乃山东富商之女,衣着华贵,喜欢言谈,乃是筵席上的主角,各种北地郡的流言传说,都被她说得绘声绘色,而且她还夸口说。”

叶子衿看向丈夫道:“她夸口说,殷通明岁就要调走,调去南方!”

“她说此话时,颇有炫耀之意,我偷偷看了旁人一眼,发现郡守夫人面不改色,笑容浅淡,但监御史夫人却有几分嫉色……”

虽然只是一瞬的事,却依旧被叶子衿察觉到了。

“你的意思是,监御史严成与郡丞殷通,恐有些过节?”

秦朝讲究从基层做起,即便是二代,也要在基层走一遭,所以能混到郡府大吏的,都是官场老油条,即便真有矛盾,人前也不凸显,都是和和气气的。

宴飨之后,监御史严成甚至拉着黑夫,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北地长吏均来自外地,要齐心协力,与本土群戎豪贵抗衡。”

所以,黑夫从他们那里无法获得的信息,却可以从妻子在夫人交际圈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得到补全,这也算是“夫人外交”吧。

黑夫对这三位同僚都没印象,要么不是历史名人,要么只是过客配角,故也不甚在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很多工作,还需要三吏协调呢。

“我刚来上任,这个月内,也不急着做事,且先熟悉政务职权,与同僚搞好关系,掌握下属贤愚,了解本地情况要紧。”

秦制,郡尉将兵,辅佐郡守。与郡守俱受银印部符之任,为一郡副将。然俱主其武职,不预民事。

本来郡尉很重要的一项任务,是主持郡里的“八月都试”,赶在秋后农闲时节,召集青壮子弟,让他们在各县讲习射力,以备不虞。但黑夫来的巧,他抵达义渠城,与前任郡尉完成交接时,为期一个月的“八月都试”刚刚结束,青壮早已散去。

而入冬以后,郡尉主要任务,就变成了备寇。

早在安陆当亭长时,黑夫便知道,每逢入冬,就是案件的高发期。郡县中各乡、亭的贼人明显变多,尤其是偏僻的地区,常会发生剪径抢劫之事,黑夫当年就在临近入冬的九月底,在云梦泽畔遇上了三个贼寇。

这些贼中固有真正的恶盗,但大多数,还是走投无路的穷人,与其饥寒而亡,不如拼上一死!

这是其一,而北地郡地处边疆,境内境外的戎部因为天雪遇灾,也可能会铤而走险,劫掠里闾。

所以黑夫在开春之前,不打算做大动作,按照“王者之政,莫及于盗贼”的原则,先搞好治安,让北地平安越冬。

但黑夫不想找事,事情却飞快地找上门来了,他来到义渠城上任的第四天,黑夫正与自己的长史陈平在办公室核对郡卒名单,兵曹左史翟冲便匆匆入内,拜倒在地,神情紧张地说道:

“郡尉,大原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