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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君祁还是有点想生气,动了一下说:“可是……”

江与临倾身吻在怪物眼睛上。

紫色眼眸轰然一颤。

雾霭沉沉的天池水面云销雨霁,无比澄明透亮。

波涛狂澜尽数消散,水面初平,和遥远地平线连接在一起,与长天共色。

御君祁浑身发麻,犹如被闪电击中,也像像是被投进温水里,再也挥不动触手耍气了。

怪物下意识拟态回人形,左手和江与临十指交扣,右手不自觉握紧衣角,拇指轻轻捻动。

祂也没有想很快原谅江与临。

可是江与临在亲祂哎。

还是怪物形态的祂。

御君祁轻咳一声,骄横且坚定地表明立场:“我还在生你的气。”

江与临有些想笑,但他百分之一万确定:如果这时候笑出来,御君祁肯定会变成回章鱼钻进水下,再怎么叫都不会轻易出来了。

所以他只是抿了抿唇,又在御君祁脸颊上亲了一下。

怪物仅剩的两颗腮心狂乱收缩,胸口又闷又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灼痛在腹腔内漫延。

御君祁强忍下剧痛,把喉间的血咽了下去。

短暂沉默后,御君祁突然开口:“江与临,你答应给我当狗的。”

江与临不知道御君祁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侧头看祂一眼,应了声:“嗯。”

御君祁冷着脸质问:“谁家的狗不回家?”

江与临:“……”

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御君祁斜觑江与临:“你根本不是真心给我做狗的,你只在你想做的时候才装一下,现在你不想跟我好了,装都不装了。”

江与临说:“没不想和你好,我真的有事要做。”

“什么事比跟我好更重要?”御君祁表面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可眼神却认真的要命,祂问:“江与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江与临喉间酸涩,像哽了什么异物,反复呼吸几次才勉强咽下那根本不存在东西,开口道:“我……”

御君祁侧过头,闷声说:“我现在和从前不一样,对你也不够好,所以你就要走,再也不回来了。”

江与临抿了下嘴唇:“不是因为这个,我喜欢你的。”

御君祁有点高兴。

但更多的还是不高兴。

高兴是因为江与临说喜欢自己,不高兴的原因祂也说不上来。

御君祁也不太在乎自己心情如何,祂关注的问题是:“江与临,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我。”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向来能言善辩的江与临难得迟疑,思索该如何组织语言才既合理又不惹御君祁生气。

其实他也不必再说什么。

迟疑就是最好的答案。

御君祁果然生气了,冷笑一声:“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江与临只好昧着良心说:“更喜欢你。”

御君祁知道江与临在骗自己,可却仍忍不住愉悦起来。

我真是太不值钱了。

怪物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开心的这么明显!

御君祁翘起唇角,问:“你喜欢我什么?”

江与临没想到还得展开回答,大脑空白一瞬,脱口而出:“你长得好看。”

御君祁猛地转过头,满眼都是震惊:“你就只喜欢我的脸吗?这是我和从前唯一相同的地方吧,说来说去,你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我!”

江与临赶紧往回找补:“不不不,你和从前相同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换了个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变化。”

御君祁面无表情:“哪里相同?”

江与临说:“都爱生气。”

御君祁瞪大了眼睛,愤愤道:“江与临!我就没有比祂强的地方吗?”

江与临:“有,你更爱生气。”

御君祁简直气死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真印证了祂爱生气了。

祂才没有爱生气,是江与临太气人。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开玩笑,故意逗弄章鱼。

御君祁深吸一口气:“那要是……我没有这张脸,你还喜欢我吗?”

江与临不假思索:“喜欢。”

御君祁恢复了真实形态,化为一团触手半浮在湖面上:“这样你还喜欢吗?”

江与临:“喜欢。”

触手缓慢蠕动,触手团向四周散去,露出中间一颗俊朗非凡的人头:“这样还喜欢吗?”

江与临:“……喜欢。”

人头以鼻子为分界,变成一半人脸一半章鱼脸。

“这样呢?”

“喜欢。”

怪物继续变幻,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展现了多种人类和触手的组合:有顶着个章鱼头下面保持人身的,有章鱼身人头的,还有左半张脸是章鱼右半张脸是人,上半张脸是鱼下半张脸是人……

变来变去,御君祁自己都变乱了。

可无论祂怎么变,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喜欢。”

“喜欢。”

“喜欢。”

“喜欢。”

“喜欢。”

最后的最后,冰蓝光芒闪烁,御君祁化作一条巴掌大的小章鱼,‘吧唧’一下掉进江与临怀里。

小章鱼挥着触手,颐指气使地问:“这样呢?这样你还喜欢吗?”

江与临捧着小章鱼,亲了亲章鱼头:

“喜欢的。”

江与临的嘴唇并不太热,可小章鱼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触手倏地蜷起,血流加速,头脑发晕。

小章鱼害羞极了。

祂举起触手,滋了江与临一脸水,而后转身跳进湖里。

江与临:“……”

半分钟后,小章鱼探出脑袋,触手无意义地拨弄着湖水。

江与临垂眸看着水中波纹:“御君祁,我得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所以才离开歧矾山,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

御君祁再次离开湖面,拟态为人形审视江与临:“那你去吧,但要赶紧回来。”

江与临眸光中的水波轻轻荡漾:“这个我能不能保证。”

御君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虞:“什么叫不能保证?”

江与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如果事情办成了,我肯定会回来找你。”

“如果办不成呢?”御君祁剑眉紧锁:“再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办成?我才不会一直等你。”

江与临羽睫轻轻一颤。

在这个刹那,有那么一瞬间,江与临有种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

春回大地,雪山之下绿草如茵,杂树生花。

天池湖水澄碧如蓝。

可惜,这样的美景无人欣赏。

青山千里,寸碧遥岑。

江与临和御君祁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再说话,也没看彼此。

二人心中有缱绻萦绕的无限葳蕤,亦有难以言表的万般荒凉。

半晌,御君祁不耐烦地推了推江与临:“说话。”

江与临抬起眼:“那就别等了。”

那就别等了。

短短五个字,像一记重击砸在怪物脑袋上。

御君祁瞳孔霍然收缩,耳边响起奇怪轰鸣,像是一头装在了礁石上,胸腔内又涨又酸,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断起伏,几乎冲毁理智。

但很快,祂又意识到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江与临是真的要走了。

无论祂愿意还是不愿意,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影响不了对方的决定。

江与临就是这样一个决绝残忍的人类。

他想留在歧矾山的时候,无论御君祁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在祂身边;可当他想要离开时,无论御君祁再做些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意愿。

他不是来和祂商量的,只是来通知祂的。

也许焚天说得有道理,像这样无情的人类,就应该废掉他的异能,用铁链拴在巢穴深处,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做出违背祂的决定。

江与临总是这么讨厌。

来的时候没问过祂意见,走的时候也没经过祂允许。

如果一定要离开,当初何必再出现。

我本来已经把你忘了的。

你让我重新认识你,然后又不要我。

真是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