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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势力最弱,此时才稍稍有些奋起追上的迹象,也最怕受到打击。

在这种心态下,三皇子好不容易拿下叙州这块飞地,能得些资源,去支撑在金陵的明争暗斗,马家理应小心呵护着,让三皇子这根幼苗继续茁壮下去,才有资格将金陵的局面搅得更浑、更乱。

而另一方面,马家此时即便不敢将手伸向东面的江鄂等州,但多半也不希望潭州以南的辰、叙、邵、衡等州,真成为三皇子稳固控制的地盘,以致将马家的势力彻底被遏制在潭朗岳三州,而失去南面的纵深。

韩道勋也明白这将是他到叙州任职,所面临的最为困难、也最为复杂的局面。

安宁宫那边要他死,而马家要他软、要他弱。

他要是太弱势,不要说推行新政了,都未必能使属县官员佐员听令行事,而他太强势想做些什么,马家则将必然第一个跳出来打压他。

虽说马家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岳、朗、潭三州,但这是表面上的,马家在湘湖地区三代经营,触手怎么可能没有伸到南部的辰、叙、邵、衡诸州去?

再说了,他真要在叙州抑制强豪,叙州的大姓豪族也极可能会倒向马家,跟他对抗。

韩道勋明白儿子韩谦要他对马家以示恭顺、徐徐图之,但他情不自禁又想,真有时间徐徐图之吗?

“父亲是在担心到叙州后,成事太难?”韩谦见父亲脸色阴郁不豫,问道。

“事情再难,总也是要有人去做的。”韩道勋舒了一口气,说道。

“父亲到叙州,也不是做不成事情,就看父亲愿不愿担横征暴敛之名了……”韩谦说道。

“是啊,马家不怕我到叙州穷折腾,也不会怕三皇子借我从叙州收刮财货,只是怕我收附人心而已。”韩道勋他在地方为政多年,这其中的微妙自然不难想透,苦笑说道。

“父亲要做成事,必然要打击大姓强豪,这事要跟收刮财货并行,才能掩人耳目,不惊动马家。”韩谦知道父亲还是无意介入争嫡之事,耐心劝道。

韩道勋一叹,叙州的情况太复杂了。

叙州旧名巫州,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巫山与沅水主要支流巫水而得名,前朝中晚期才因为临近辰州所属的叙浦县,而更名为叙州。

那里作为五溪蛮的旧地,也是五溪蛮的腹深之地,隶有三县,总丁口计有一万两千余户,其中占总人口逾六成的主户,都是五溪蛮的遗民,还保持着更为传统的部族制度。

为避免武陵旧郡所属地区出现动荡,也是应潭州节度使马寅的请求,辰州、叙州等地,县乡官吏主要由这些地区的部族大姓酋长世袭担任,邻里之制压根就没有建立。

而除了主户外,历代因战乱、饥荒沿沅水南迁的流民在叙州境内定居下来,形成近五千户的客户。

地方上的土客矛盾极为严重,主要体现在争地上;相比较之下,大姓酋长以及客户里的强豪对普通民众的压榨,都是暂时被隐藏在土客矛盾之下。

现在加上马家的因素,这使得他到叙州就任后,所面临的情况将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换作普通官员压根就不敢想着去触动什么,都只是老老实实的等任期结束,想办法调到更好的地方或朝中任职就好。

这也无怪乎那么多的官吏,视到这些地方出仕为畏途。

他想做成事,打击强豪,竖立威信,是第一步,但这必然会引起马家的警惕。

而如儿子韩谦所说,他将打击强豪所压榨出来的利益,不用去解救普通民众的危困,不拉拢人心,而是及时转移到金陵,转移到三皇子手里,他是会在地方上留下横征暴敛的恶名,也会面对土著强豪的剧烈反弹,但同时也不用担心马家对他深怀戒心,强势插进来搅局。

就能省去最大的一重阻力,从而使得事情看上去稍稍容易一些。

当然,更深远的后果,就是他可能会在争嫡这个泥坑里越陷越深。

韩道勋抬头看向韩谦,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

“关键看父亲怎么想了,或许我到叙州,还能耍几天二世祖的威风。”韩谦笑着说道。

“……”韩道勋摇头苦笑,这时候范锡程走过来禀告已经准备好,便跟韩谦说道,“你们去见马循吧。”

杨钦刚才与田城、高绍登船来汇报江岸两翼的情形,这会儿还没有离开。

船舱狭小,他们即便想回避,也没有回避的地方,所以韩道勋与韩谦的话,他们也听入耳中。

他们即便不明白韩道勋并无意卷入争嫡之事的心情以及韩道勋真正的宏愿,但也能明白韩道勋以往所传出的恶名,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像这次前往叙州赴任,还没有到叙州韩道勋就已经做好承担横征暴敛的恶名准备一样,实际上背后都是有着极深的谋划。

他们也能听得出,韩谦是这些谋划的最直接推动者。

杨钦、田城、高绍三人面面相觑,这会儿听韩谦召唤,也走出船舱,跟着一起去见潭州节度使世子马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