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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元衡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说道,

“自古以来诸多枭雄之辈,有谁能故意将局势搅得那么乱之后再去火中取栗的?退一万步说,即便韩道勋父子将奚氏女留在身边,有聚拢奚氏残族之意,而四姓也毫无阻止之意,但两三千奚氏残族,不过三五百壮勇,凭什么在拥有二百万丁口的潭州面前火中取栗?”

“又焉知韩道勋父子不是受杨密密命,诱潭州现出行藏?”文瑞临针锋相对的说道。

文瑞临这么说,马元衡也是语塞,难以驳斥。

“诚然韩家父子或有野心,但他们真像是文先生所说的聪明人,应该知道没有相应的实力,过度的野心只是自取灭亡之道——至于会不会是金陵那里有意使韩道勋父子设下圈套,也无需太忧惧。金陵所面临的局势已经够错乱的了,何苦在西边节外生枝?”马融清了清嗓子,说道。

马融不仅是马氏核心成员,他身为朗州司马,执掌朗州兵曹、州营及州狱等事,真要封锁从沅水入叙州的通道,也是他去实施,但他也是觉得文瑞临此时的如临大敌有些受惊过度,

韩道勋父子有没有野心,马融不好说,但心想只要是人,有野心很正常,在座的任何一人,谁没有一点野心跟奢想,难不成都还不能用的?

至于会不会是金陵那边故意设计,马融也觉得文瑞临多虑了,此时的金陵应该防备着这边生乱,怎么可能千方百计的引诱这边生乱?

难不成金陵已经其他方向的局势,都掌控住了,内部争嫡之事都是假象,这时候能腾出手来解决潭州的问题?

倘若真要是如此,那不管怎么说,潭州要不想所有人乖乖接受金陵的安排,军政大权彻底被金陵接管过去,就怎么着也得挣扎一下。

马融继续说道:

“天下没有畏惧敌人强大,而自断手足的道理,何况韩家父子是敌是友,现在说还太早了。更关键的,即便金陵会有变乱,但所持续的时机也很可能不会太久,我们现在并不能不思进取。”

在场除世子马循外,以马融、马元衡两人份量最重,他们都如此说,文瑞临心想世子或许都不会将这事递到节度使跟前,就会做出决断了吧?

文瑞临心里又想,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复杂了,要是怎么看都不明白,也许最简单、直接的,才是真相?

“以叔父所见,我们当如何为之?”马循看向马融,问道。

“以黔江客栈的名义,向韩谦贷出五百饼金,看他敢不敢出据收条,收下这笔钱,”马融跟马循提出建议,又看向文瑞临,问道,“文先生觉得呢?”

文瑞临知道马融是武将出身,有进取之锐志,不喜欢缩头缩脚什么事都不敢做,但也不得不承认,先拿金饼试探要更稳妥一些。

五百饼金,相当于六百万钱。

一家容留贩夫走卒歇脚的食肆客栈,要是拿出这笔巨资,以借贷的名义交给韩谦,换取于黔阳城外筑堤围垦的便利,鬼都能猜到这笔钱来自于哪里。

韩道勋、韩谦父子收入这笔钱后,要是金陵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岳州以东的楚兵没有什么调动,而韩道勋父子还真就默许他们将数百甚至上千屯卒及部分家眷送到叙州,以围垦的名义,在沅水之畔,择两到三处要隘之地,先安置下来,那至少不用担心这是金陵所设的圈套了。

而他们将来能在叙州腹心之地有两三千直接掌握的武力,还真就不怕叙州能飞出手掌心,而夹于朗州与叙州之间的辰州,又岂能孤掌独鸣,脱离潭州的掌控?

这么一来,将为潭州沿沅水往上游、往西南开拓出六七百里的纵深腹地出来,更能通过叙州,将影响力往黔中旧郡延伸,绝对要比等金陵发生变故后才去解决辰叙诸州的问题要好。

即便到时候,土籍大姓势力都极有可能会选择观望,不会威胁潭州的侧后,但是潭州仓促间也不要想能从这些地方抽调人力、物力。

金陵变乱时间持续久,潭州还能从容整顿湘南诸州,要是金陵变乱的时间极短,甚至天佑帝驾崩后其子继位,外戚徐氏又安分守己,又或者说外戚徐氏在改朝换代前决意先解决潭州的威胁,潭州没有一个稳定、有纵深的后方,到时候不就傻逼了?

然而文瑞临所忧虑的,韩道勋父子即便是存有私心,才在叙州如此部署,然而韩道勋父子的部署,即便能瞒过金陵、瞒过安宁宫及外戚徐氏,但能瞒得过跟他们共同拥立三皇子争嫡的信昌侯李普吗?

到时候韩道勋父子拿什么说服临江侯一系的其他人,支持他们在叙州这么搞?

又或者说三皇子为了争嫡,完全可以牺牲掉荆湖以西的利益?

这是文瑞临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但他也知道,在马融、马元衡等人的眼里,韩道勋父子可能是很厉害,但此时还没有资格成为他们重点考虑的敌手,他们目前真正所盯的,还是天佑帝、安宁宫及外戚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