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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能考虑如此周详,南线应无碍。”王文谦说道。

“我准备让阮延去丹徒督管后阵,你还是留在我的身边谋划,接下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我怕我思虑有不周的地方。”杨元演说道。

“是。”王文谦应道。

“秦冉大意失城,致丹阳被毁,军心浮动,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杨元演又语调平静的问道。

“失城之罪应罚,如何处置,殿下度之。”王文谦说道。

“那将他召回大营来,许他率部冲阵,三次不死便赦免他的失城之罪。”杨元演说道。

“殿下英明。”王文谦说道。

王文谦知道信王处置失职部将历来严苛,没有求情的余地,他要是帮秦冉求情,除了加剧殿下猜测他们私下有什么勾当外,更有可能会加重对秦冉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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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信王杨元演告辞,王文谦回到他在静山庵临时落脚的院子,派扈卫去寻殷鹏,半炷香后便见殷鹏神色担忧的走回来。

王文谦的心猛然一沉,示意左右都退下去,问殷鹏:“还是没有珺儿的消息?”

“如今茅山内外都满是桃坞集出去的老弱妇孺,从外围捉几个分散的妇孺回来容易,但我们的人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潜往隐云庵找到小姐,”殷鹏心里愧疚,说道,“我早应该将小姐接去丹徒的。”

“珺儿会保护好自己,再说韩谦等乱兵不会知道隐云庵乃是我们的一处秘密联络点,珺儿或许仅仅是身陷茅山之中,”王文谦说道,“待茅山深处守备不那么严密,珺儿会自己想办法出来的。”

当然,王文谦虽然这么说,但他内心更清楚,这极可能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韩谦率残部撤入茅山,兵甲有所更换,而且并不是袭下丹阳缴获所得——秦冉率部守丹阳多为轻甲骑兵,没有那么多的扎甲、鳞甲,今日他们派斥候探马,潜入茅山的边缘,看到茅山之中的将卒,有相当一批人换上扎甲、鳞甲。

这说明茅山之中,存有一些战备物资以防不患,这也是王文谦反对仓促组织兵马进行反击报复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暂时无法抽调更多的兵力,仓促组织四五千人过去,更有可能会再遭重创,那时场面只会更难看,还不如将四五千人马派驻金坛、溧阳等城,从东面封锁住茅山。

韩谦手下的三千兵马,与信昌侯李普手下的三千残部,不是一个概念。

而信昌侯李普事前就率残部撤到茅山东面的延陵,并没有派大股人马进茅山活动,似乎并不知道茅山之中暗藏战备物资。

这里面是还有很多他暂时没有摸清楚的疑点,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能确定韩谦早就注意到茅山的战略地位,那就应该早就摸过茅山之中众多道观庵堂的情况。

这时候很难说韩谦就一定没有注意到隐云庵的疑点。

殷鹏看出王文谦眉眼间的忧色,说道:“要不我亲自带一队人马潜入茅山,去找小姐?”

“她随我父亲去叙州,便已是太任性了,家国当前,岂容儿女情长?”王文谦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担忧,跟殷鹏说道,“殿下决意在金坛设立行营,总辖丹阳、金坛、溧阳等城,任赵臻为行营都总管,想你去给赵臻当军司马;我也觉得你去比较合适,你毕竟更熟悉韩谦的情况……”

“韩谦占据茅山,要是不解决掉,大人的围城之策,怕是难以实施啊?”殷鹏忧虑的说道。

照他们原先的计划,信昌侯李普所率残部既是他们用来消耗京南存粮、扰动京南地区的工具,也是引诱南衙禁军或宣州兵马的诱饵,下一步将驱赶信昌侯李普残部往西、往采石方向运动——信昌侯李普有弃逃的心思,率残部往西,往同样位于长江南岸的采石方向运动甚至都不用他们刻意驱赶。

信昌侯李普率残部及四五万老弱妇孺西进,他们再派少量的精锐骑兵在左右骚扰地方,也就将一步步的在金陵的东面、南面,一直到采石,形成民众背井离乡逃亡一空的缓冲带,割离开金陵与南面宣州、歙州的联系,从而最终实现他们将金陵与江南东道诸州县联络切断的目标。

现在他们派兵马进驻金坛、溧阳,是封锁住韩谦率部东撤到太湖之畔的通道,但茅山往南与宣州的空当,他们要不要直接派兵插进去?

他们不派兵插进去,金陵与宣州、歙州的联系,就始终切不断。

殷鹏对韩谦极为熟悉,深知韩谦极难对付,但并不能因为韩谦太厉害,他们就能畏敌不战的。

王文谦点点头,说道:“或许殿下还要先与南衙禁军、寿州军在赤山湖畔再打一仗,才能从容不迫的转回头,抽调更多的兵力去收拾韩谦;你随赵臻去南线,短时间内切不可有轻举妄动,只要令韩谦难以突破东线的封锁便可……”

殷鹏点点头,表示记住这事。

…………

…………

桃坞集屯营军府设立之后,赤湖山北岸的土地才从江乘县划出去,

如今作为桃坞集军府核心的秋湖山,与位于赤山湖南岸的江乘城,隔湖相望。

四月下旬的金陵,已有几分炎热。

赵明廷身穿战铠,站在江乘县城头,顶着炎炎烈日,眺望南面晴空下的隐隐青山。

金陵事变之后,赵明廷给徐渚担任副将,率三万南衙禁军沿赤山湖北岸西进,想要彻底铲除龙雀军在金陵城附近的残余,将当时渡江南下尚不足万人的楚州军驱逐走。

那样的话,他们就能顺利的控制整个江南东道、浙东、鄱阳湖及淮西地区。

只是谁能想到静山庵一役,他们会败那么惨。

其他残兵败将,丢盔弃甲都仓皇往金陵逃撤,赵明廷当时稍稍冷静一些,先带嫡系兵马撤到秋湖山,然后利用秋湖山的防御体系挡住楚州军骑兵的几波强攻,收拢残兵,成功的将楚州军的追击,阻断在秋湖山以东。

因为收拢残兵有功,赵明廷便正式成为南衙禁军旗下的六大都指挥使之一,先统领万余残兵守秋湖山,待寿州节度副使、徐明珍及徐后的妹婿、寿州军仅次于徐明珍的大将周轸率部渡江南下,赵明廷将秋湖山让给周轸入驻,他则率部移驻到赤山湖南面的江乘城来。

如此一来,依靠楼船军水师进入赤山湖的战船巨舶,江乘城与秋湖山互为犄角,将楚州军遏制在东翼难以西进半步。

不管怎么说,赵明廷并不觉得形势拖延下去,会对他们更有利,但是静山庵一战,不仅令军心浮动,也令金陵城内很多官员心思游离起来,在没有万全准备之前,确定又不宜与楚州军再仓促开战。

谁能想到这时候,岳阳在金陵的残军,曾一度与楚州联手颁传讨逆檄文、曾在静山庵一役中与楚州军联手的信昌侯李普,会发兵突袭楚州军驻守的丹阳城并烧毁?

不错,赵明廷此时还不知道韩谦已经从信昌侯李普手里夺下兵权,他们也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但对茅山的了解没有楚州军那么迫切,派出的斥候探马,仅仅是在丹阳、延陵及茅山的外围侦察情报。

说实话,赵明廷以及其他安宁宫的将领,甚至都怀疑这是岳阳与楚州联合搞出来的苦肉计。

“督帅,这是从茅山传往周边镇埠的告函。昨日不是信昌侯李普率部打的丹阳城,是潭王府咨议参军事韩谦已到金陵!”十数骑在夕阳驰奔,扬起漫天飞尘,行到江乘南城楼前,其中一人等不及城门开启,便直接将他们刚刚收缴来的一封告函绑上石块抛上城头,扬声说道。

“什么?”

听到部下在城前的喊话,赵明廷都难以置信,他伸手接过抛上城来的告函,却见韩谦在传抄散发到周遭镇埠的告函里自承受潭王杨元溥及湖南行尚书省委托出任京兆府及江东诸州招讨使以伐叛逆,特在茅山组建赤山讨逆军,谕告周遭京兆府及江南东道诸州县听其征用粮赋差役,征召京兆府诸县奴婢、官奴婢入营从军,以军功赏给勋田,各家皆不得阻拦……

“这厮要做什么,他是真得了失心疯,不怕将天下人都得罪干净?”

赢国公、宗正卿杨泰今天到江乘来劳军,听到韩谦在金陵,便大吃一惊,看到告函里的内容更是吓了一跳,完全猜不到与安宁宫有血海深仇的韩谦,突然窜到金陵来先袭毁楚州军手里的丹阳城,继而颁传这样的告函是要干什么。

赵明廷浓眉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