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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着小萤的手,张嘴将糕饼吞下。

等他吃下时,小萤才醒悟,这?是他母亲的院子,并非暗算重重的深宫。

而且这?盘糕饼凤渊也吃了一半,原是不用她?来试毒的。

由此可见,坏习惯可真糟糕,一旦深入骨髓,便会积习难改。

还没等她?懊丧完,凤渊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起身?:“走,带你看看我阿母的藏品。”

他的话里带着些迫不及待的炫耀,走起路来大步流星。

脚踩木屐的小萤差点跟不上,只能拎着裙摆,小跑跟从。

凤渊的手形跟他的人一般漂亮。

只是在那

荒殿中,常年粗活手作?,让这?手浸染了与年龄不相宜的沧桑,

指腹上附着薄茧子,捏握着人时,很不容易控制力道,有种被狠狠钳住,甩脱不得?的痛。

不过凤渊很善于?学习,在捏痛过小萤几次后,现在再握着时,总算能掌握住力道——不那么痛楚了,却依然甩脱不掉……

入了一片竹林后的书房时,小萤才知凤渊炫耀的语气从何而来了。

她?被这?里的藏书惊呆了。

一直耸到大梁的一排排书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简,内容的丰富比皇宫还要繁复些。

小萤随手拿了几本,发现这?些藏书并非摆设,里面分门别类,都有相同的笔体娟秀的注释。

应该是凤渊的母亲叶展雪详读之后,认真标注的。

难怪这?是位能让萧天养大侠念念不忘,终身?不娶的女?子。

她?的相貌武功自不必说,光是才气也是风流蕴藉。

这?样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即便真做了皇后,都有英才屈就庸俗之感。

更何况她?的结局又是那么不堪,叫人意?气难平?

凤渊如此聪慧敏人,看起来倒是随了他的阿母。

小萤游走在层叠书架间,有些惊讶道:“这?些,都是你母亲看过的?”

凤渊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得?似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春泉,带了不同往日?的鲜活。

“看院子的老仆说,母亲生前特意?将她?的藏书都运到了这?里,说是我以后省亲时,便可以来看看……可惜阿母去世后,我也只来过几次。”

小萤翻动着手里的书,看着那一行行的注释,突然明白?当年叶王妃如此的用意?了。

这?些书本,就是叶展雪生平日?志。若是留在王府,只怕早被新的王妃当成旧物清理干净。

叶展雪曾经游历的每一座山河,对经史的独到见地,都用注释记录在书册上,让她?可以跨越生死,与儿子分享点滴喜悦心得?,

这?一排排的书本,都是叶展雪对儿子关于?阿母空白?记忆的弥补,让天人永隔的母子,用另一种方式倾心交谈……

想?明白?了这?点,她?郑重放下了书,难得?有些局促道:“我是不是不该看这?些?”

凤渊却并不在意?地翻着书道:“书不就是用来看的?你为何不能看?”

说话间,凤渊问了小萤喜欢看什?么后,便搬来了长梯替小萤找来了她?喜欢看的藏书。

然后他便坐在桌前整理起画册图纸,全然一副悠闲样子。

小萤拿了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阿原明日?就要赶着与那戏班子出发了,听凤渊的意?思,他却要留她?在这?里停留几日?。

这?又是为何?

听小萤问何时回去,凤渊头?也不抬道:“总是扮着不累吗?在这?里清净休息几日?又何妨?”

闫小萤没有想?到,凤渊竟说这?般理由,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若是无所事事的太子国储,到这?等幽静地方,的确觉得?心怡。

她?却是一刻都不得?闲的命,此时心悬着鼎山,哪里肯在此处浪费时间?

就在她?想?着措辞,寻思该如何哄凤渊回去时,凤渊突然从一侧的牛皮小筒里倒出了一张图,然后一边展开,一边起身?去了隔壁的画室。

往来行走间,小萤眼?尖,发现那图好似竟然是鼎山的地图!

匆匆一瞥,足够小萤看出七分,画得?如此细密,绝非民间之物。

凤渊好大的胆,居然敢从军营拿出这?等机密?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该如此啊!

她?想?了想?,寻了一本地方志异,翻开几页看了看后,脱下了木屐,光着脚提裙,悄然无声入了隔壁画室。

此时凤渊正背对着她?,用心勾画着什?么。

小萤走到他的身?后,将那图不动声色地记下来后,突然出声:“你好大的胆子,陈将军可知你偷了军图回来?”

凤渊闻声回头?看她?,和缓解释道:“不是军图,是我阿母以前绘下的。”

他阿母叶展雪画的?小萤仔细看过去,果然是泛黄旧图。

这?叶展雪还真是人才。

鼎山那么复杂的地形,最深处连义父他们隐秘其中,都不敢入到最深处,生怕迷路。叶展雪当年就能分毫不差绘制出来?还有什?么是这?位女?将军不会的?

“叶家在江浙隐居多年,外祖父喜好山水游记,曾经养了专人绘制附近山川图志,皆有阿母汇集整理。”

凤渊又取了一张羊皮,临摹着他阿母的那张鼎山地图,再加上军图管用的标记,便绘出一份可用来行军作?战的图。

看着他的画功,倒是完全承袭了阿母的天赋,很是娴熟地绘出了份更详实的。

小萤拿着书卷,默默靠近看了一会,又放下书简,假装殷勤帮凤渊研墨,可心却一路下沉。

她?太熟悉当地的地形了,所以才能看出凤渊这?张军图价值几何。

“陈将军得?了你的助力,必定如虎添翼啊!”小萤试探道。

鼎山之所以易守难攻,就在于?复杂的地形。

偏偏凤渊的书房里却有他阿母留下的绝版地形图。

一旦凤渊将这?图呈现给陈将军,大奉军了解地形,只要顺利入山再围堵住鼎山迷宫般的几个出口,不用入冬,义父他们就要束手就擒!

可是凤渊放下笔后,语气清冷:“我为何要给他这?个?”

小萤有些不解:“若不帮衬陈将军,你为何要画?”

凤渊还是没有回答,嘴角却噙着冷笑?。

小萤突然想?起尽忠跟她?说的八卦。大奉皇宫练出的包打听,到了江浙地界也是所向披靡。

尽忠听凤渊的侍从说,凤渊入军营的第一天就跟陈将军杠上了。

虽然这?位陈诺将军是叶重的旧部,可是两人却交恶甚久。

当年陈诺从叶家军出来后,便自立门户,得?了淳德帝重用,却也是踩着叶重上位的,如今二人在朝中也互为制衡。

据说他还曾被叶重执过军棍,打得?半月不能起身?。现在叶重的亲外甥被派到他的麾下,陈诺将军也算新仇旧恨,便放在一处宣泄了。

再说,一个弑杀疯癫的皇子,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只需好吃好喝,冷着他便是。

若大皇子真的犯浑胡乱杀人,陈诺便有借口将疯子给淳德帝打包回去。

最后,堂堂大皇子连帅帐都没进去,只在一群将士阴阳怪气的嗤笑?声里,跟那些后勤伙房的军曹分在了一处,负责看顾饲马,接转粮草一类的。

按道理,凤渊喂马能一直喂到大军胜利回师。

只是凤渊回转了驿站探望太子时,恰好伤了胳膊,便可请假了。

若他再回去的话,只怕还是要被冷落,继续当那弼马温。

除非……凤渊能想?到了破局的法子。

可是这?些法子,最后都要用鼎山的叛军来献祭,用累累白?骨做了他凤渊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想?到这?,之前因为惬意?而衍生出的散漫瞬间一扫而空。

小萤不自觉地伸直了脊梁,目光转冷打量着正在绘图的凤渊。

她?怎么能被这?华服锦园的悠闲松懈,却忘了凤渊其实与慕寒江一样,都是能拿捏孟家军生死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