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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真他妈的……阿嚏!”

瑟瑟寒风里,二皇子湿漉着裤子,冻得在马背上?直打哆嗦,打颤的牙齿咔哒响,骂起娘来都?不太利索了。

他们并没有在溪边停留太久,而是顺着车轮印子,继续追赶了过去。

静待了一会,小萤才扶着汤觅下了大树。

汤觅有些惊魂未定,却努力自持,朝着小萤郑重跪下:“大恩不言谢,女郎的恩情,汤觅自是记于心中?。”

小萤扶起她,问:“你接下来要?去哪?”

汤觅凄然一笑?:“自是回宫,面呈陛下。”

接下来未出口的便是她顺利回宫,保全了大奉国脸面,免得两国再起战火,再取白绫,自己寻一处房梁,保全汤家?和皇室的名声。

小萤看着她凄然的笑?,不由得挑眉道:“敢情娘娘的大恩不言谢,是白说的啊!我还?以为你当真是要?报恩呢!你是让我死后再去阎王殿与你拢账?”

汤觅局促抿嘴:“恩人的恩情,汤觅只能来生……”

小萤摆了摆手:“行啦!娘娘你这样是赖账,谁知下辈子成人成马?我救人都?不白救,还?指望你这辈子衔环结草呢!走吧,我给你安排个去处!”

汤觅愣了愣神,以为她要?送自己去尼姑庵落发。

小萤瞪眼:“去找什么?尼姑,我们回皇寺找和尚去!”

既然人在皇寺丢的,那便回皇寺。

待到时候,便说人是被歹人推入枯井,摔晕过去了。压根就?没离开过皇寺。

等怡妃醒来之后,又怕匪人没走,便吓得躲起来不敢出。

汤觅听得瞠目结舌,迟疑道:“这样的胡话,陛下会信?”

小萤丢了个大白眼:“妃嫔被歹人劫持,与妃嫔自己摔晕了,你是皇上?,信哪个才有面子?我们陛下要?脸面,才不是给脸不要?脸的白痴呢!”

汤觅被小萤透着粗鲁的狡黠震慑到了。

这个肖似太子的女郎,竟然如此?性?情,当真跟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只是这样率性?女郎,真的会以色事人,相伴在那阴沉寡言的大皇子左右?

办法想出来了,可怎么?连夜回到城中?皇寺却是个问题。

好在小萤也早就?想好主?意。

孟准替她们雇了一辆驴车,又买了两套农妇的衣服。

待穿上?后,小萤还?抹了两把泥灰,摸在汤觅的脸上?和身上?,不一会便就?成俩两颗灰扑扑的松花蛋。

借着青布包头,肥大的粗布衣服总算将两个小姑娘的花容月貌遮掩下去了。

孟准赶着驴车,又拉了半车的南瓜,拉两个女郎入城异常顺利,毕竟城门处现在是严出宽入,想要?出城很难,进城卖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驴车进来时,能看见一队队官兵疾驰,朝着城外?而去。

其中?一个领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汤家?族长汤鸿升的嫡孙汤庆岳。

他是汤觅的嫡亲兄长,一脸焦虑严肃,急匆匆出城而去。

不过汤觅看兄长却适时低下了头,不肯让他认出自己来。

能在宫中?这么?快得圣心的,都?是聪慧的女郎,她应该也知兄长的德行与祖父相类,并不太看族中?女子,便也并不指望兄长能相助自己。

当他们来到皇寺外?时,那皇寺庙门紧闭,并不好入内,孟准寻了相宜的地方,当真卖起了南瓜。

寻了机会,小萤问汤觅那个霍郎到底是谁。

汤觅寻思着他也该坐船走了,这才道:“他……是霍不寻……”

小萤眨了眨眼,想起凤渊曾跟他讲过的魏国王室:“他竟……是魏国皇帝的亲弟弟?那个魏国的猛将——抚王霍不寻?”

原来这霍家?兄弟是魏国老王爱妃所生,可惜当年被迫害远走,流亡大奉,在友人相助下,兄弟俩都?曾在大奉的书院里读书。

汤觅年少时,也曾在书院隔壁的女学读书,机缘巧合,与这霍不寻相识。

不过那时她谨小慎微,并没搭理霍不寻,可这厮也是色胆包天,居然花银子入了汤家?的外?院做了二个月的侍卫,就?这般与汤觅偷偷相熟。

说到这时,汤觅的脸上?稍微显出不同往日客套的真切笑?意,似乎追思美好往昔。

“那时,我只盼着他学业有成。考取考取功名,光明正大来汤家?求亲。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在自己的奢望有多?荒诞……他居然是魏国的王子……”

可笑?那时,她情根深种,还?不愿醒,只求霍不寻能抛弃过往,那么?她也愿意与他私奔,隐姓埋名,成为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妻。

可后来,霍不琛有夺位希望,需得赶在其他王子前折返魏国。匆忙之下,霍不寻便不顾汤觅的苦苦相求,弃她而去。

霍不寻临行前最后一句,便是让汤觅等他,他立稳了脚跟便回来接她走。

小萤咬着蜜枣,低低问:“那……后来你家?人迫你入宫,你也愿意?”

汤觅矜持地在一块石头上?调整了坐姿,微微一笑?:“谁说是强迫的,我是自愿入宫的。”

小萤不信:“怎么??你这么?快就?想开了。”

汤觅笑?意略微淡了些道:“祖父听说我异想天开,想过寻常人的日子。就?让兄长带我去了农田,在农田拔草,插秧,每日不干完一亩地,便不准吃饭。我起初不会干,怎么?都?做不完一亩地的活,吃不到饭。等吃上?第?一口,已经过了三天。我想着,或许再坚持坚持,他就?会回来接我了。于是就?坚持了一个月,可是天越来越冷,入水寒凉,下地时水蛭会吸腿上?怎么?也甩不掉,我在田里累晕过去,栽入水里时,差点淹死……”

汤觅说着这段对她来说刻骨铭心的往事,却依然语气淡淡,有种抽离置身事外?之感。

“后来我醒了,躺在田边的大树下。看见一个妇人正哺乳着孩儿,还?要?给正在田歇吃饭的夫君倒水。只是怠慢片刻,就?被他夫君用巴掌狠狠地抽打着脑袋,骂她惫懒,方了他的气运。听说这妇人也曾是村里一枝花,她的夫君为了迎娶她,几乎跪烂了她家?的门槛。那妇人不过二十?的年岁,眼角尽是皱纹,还?要?含着眼泪,让丈夫看在孩儿的面子上?打轻些……那一刻我才知,牛郎织女的故事,最后落到地头田间,如此?俗气。”

说到这,她微笑?道:“本以为勘破了情爱,入宫之后便再无牵挂,岂不知孽缘因果早已注定,年少时轻狂犯下的罪孽,竟一个都?逃不过……”

小萤默默听着,然后将一颗蜜枣塞入了汤觅的嘴里:“人世间的法则都?不可能公平判断世人每一件罪过,你总是开口闭口罪孽深重的,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他人之事?不是下定决心做大奉皇后,不再受别?人的闲气才入宫来的吗?那打起精神来,好好给自己谋前程!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汤觅被小萤时刻讨债的无赖样逗笑?了,忍不住问:“那你……做了大皇子的侍妾,是打算谋一份什么?样的前程?你可知你的样貌,像极了我的太子表兄?”言下之意,这差事可没前程。

小萤叹了一口气:“我跟他的事,俗着呢!”

正说话的功夫,小萤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正策马从寺前经过。

三皇子凤栖武正准备赶往城外?,没想到半路却被一个枣核打了脸,疼得他一勒马缰绳,瞪眼四?处张望偷袭者。

待看清了那脏得像松花蛋的小妇人居然是萤儿女郎时,不由得跳下马问:“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才要?问你,连侍卫都?不带,你一个人打算去哪?”

凤栖武一瞪眼:“自然是去五里坡找你啊,大皇子疯了,差点将二皇兄活活打死!”

小萤听得一愣:“他为何?要?打二殿下?”

凤栖武抓了抓头:“我也不知,我也是今早才知,二皇兄去了五里坡缉拿刺客去了,又一身湿淋淋地回来了。他回来时,拿了个面具,说是有人装神弄鬼地吓他,企图阻挠他缉拿刺客。不过二皇兄身手不错,当即便砍伤拿下了这戴面具的人。二皇兄正跟我说着,大皇兄便突然冒出来,按着二皇兄便打……”

小萤听得一皱眉,那面具分明是昨晚义父不小心掉落的。

这个二皇子许是觉得一身湿淋淋的空手回宫,没法交代,便捡了个面具胡诌,不知在哪抓了乡民充当匪徒填数。

可没想到,还?没等牛皮吹大,就?遇到了凤渊。

凤渊认得小萤的面具的,骤然听凤栖庭这么?说,若是误会她被二皇子所伤,没打死他都?算兄弟情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