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书1kanshu.net

“怎么个不对法?”

“那天我到了客店,吩咐婆子丫头在街上等,我自己进了店里,我知道那两间房,所以没惊动店里的人就自行去了。在那房外敲了一会门,迟迟没人开,我正急得要骂人的时候,门又开了,却没见人,我往里头走了两步,就看见郑晨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当时吓得我什么都忘了,只顾着扑过去要救他。他那时候还没咽气,还推了我一下,跟我说‘快走’。我回想起来,当时他是朝我身后望着,我想那会,是,是那个凶手替我开的门,他就藏在门后,趁我忙着扑在地上想救郑晨的时候,他溜了出去。”

时修因问:“那你当时没听见别的什么动静?”

袖蕊犹豫一会,仍是摇头,“没有。”

时修起身走开,西屏瞟他一眼,接着问:“那日你是因为怕四姑爷不把那坠子还给周宁儿,才跟到周家去的?”

袖蕊吸吸鼻子,睇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丫头听见你们吵架了。”

袖蕊浮起些不甘愿的神色,“我也没那么不放心,也是为前日生日的时候人家送了礼来,我去还礼。”

这时候还嘴硬,西屏暗里好笑,“你去了后,听说周宁儿没在家,四姑爷也没到周家去,就疑心他们是在外头相会了是么?”说着自叹一声,“周宁儿送的那个坠子,的确是她让四姑爷捎回家去送你的,那日我也在场,我亲耳听见的。兴许是四姑爷忘了,就一直揣在了身上。”

袖蕊眼下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可却不屑地嗤了声,“也不怨我要误会,那周宁儿自己不检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把自己的东西轻易交给个男人就罢了,还在那坠子里藏一句诗是什么意思?说是送给我的,我才不信!”

“藏一句诗?”

“是啊,那是个银雕的空心珠子,可以掰开的,那日我掰开一看,里头有张小纸条,写着‘何如当初莫相识’。我虽读书不多,可这上一句我还知道,是‘早知如此绊人心’,这两句连起来,我能不多心么?”

西屏想不到那周宁儿竟会如此大胆,敢写这样露骨的诗句藏在里头,不由得吃惊,只得轻声宽慰袖蕊,“即便周宁儿有这意思,四姑爷也并不知情。”

再则如今郑晨已死,他死前还在担忧着她的安危,没向她求救,反推她快走,还计较什么?袖蕊和他做了这几年夫妻,总疑心他是贪图富贵才肯入赘姜家,其实心底里根本就瞧不上她,所以她常和他吵闹,稍有点不对就泼口骂他,总预先设想他对她没真心。现下知道结果是得偿所愿,却再难高兴得起来了。

她低着头,泪珠砸在腿上,只觉得凉,“二嫂,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对他很坏啊?”

虽然西屏一向和他们走不大近,可在满府的下人嘴里,只有听见说袖蕊抱怨郑晨不好的,从未听见郑晨抱怨过袖蕊一句。从前看见袖蕊骂他,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落在别人眼中,都笑他是自身软弱。

现在知道了,他哪里是软弱,他到姜家来,分明背着要替父老乡亲讨公道的担子,也从未在姜家的富贵奢靡里遗忘这份责任。

西屏想着,低头一笑,握了下袖蕊的手,“他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的。”

袖蕊哭着笑着,过一会,脸一翻,表情又恢复了一片鄙薄和冷漠,道:“我不在家,你是太太的儿媳妇,你要照顾好太太。三姨娘和四姨娘只怕趁我不在的时候反为王,哼,等我回家去,看我如何收拾她们!”

时修回头瞥她一眼,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拉着西屏出来,欲到仵作房里去寻南台。

走到一大场院中,臧志和忽然朝对面廊下高声一喊:“汪班头!”

廊下那人扭头瞅见他们,从容不迫地走了来。是个四十来岁的捕头,穿着官差服色,人中上留着一字胡,一脸沉着冷峻。西屏认得他,只是不大熟,向他微笑着,在底下暗暗戳了下臧志和,悄声揶揄,“都是捕头,人家瞧着比你威风多了,可别让红药看见啊。”

臧志和不好意思起来,“姨太太,这怎好比得?人家也比我年长许多。”

汪班头到跟前来,和时修打拱,“小姚大人。”

因他是本地捕头,时修自有臧志和这老属下,素日不大调遣他,所以与他与相交不多,便稍稍点头,领着西屏自去了。

独臧志和想向他讨教,所以留下来和他说话,“知道汪班头是个大忙人,原不该叨扰的,可前几日人家送了我一坛好酒,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没人陪我喝,想改日带着酒上您府上拜访,不知您几时有空?”

汪班头轻轻一笑,“你怎么会想和我吃酒?”

臧志和挠着头道:“实话对您说吧,我想向您求教些本事,您不会不舍得传授吧?”

“这是哪里话,只不过我那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您谦虚了,我可是知道您剿匪的本事的,还听说您从前有个好师傅,我没那个福气,我自跨进公门那日起,就没人带我,自己胡乱混出些伎俩,那才叫不足挂齿。好容易遇到您这样有能为的前辈,就想跟着学些正儿八经的本领,将来也盼着有个出头之日。”

汪班头剪起手来,笑意微冷,“你才是自谦,你年纪轻轻已经和我一样是捕头了,将来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我那全靠我们大人照拂,论真本事,哪敢和您并论?”

汪班头瞥他一眼,点头应诺,“好吧,承蒙你瞧得起,什么时候你得空,只管到我家去,我自会扫榻相迎。”

高兴得臧志和一路跑去了后衙,在仵作值房内找到时修二人,正并南台在那里钻研杀死郑晨的那把匕首。

南台向光举着匕首,又拿下来,向二人摇头,“这匕首是崭新的,我从昨日看到今日,也没在上面找到任何线索。”

时修将匕首接了来,低着头看,“一般的凶案,凶手都不会把凶器留在现场,因为留下的东西越多,线索就越多,所以都会带去别处处置。我想正是因为这把匕首是崭新的,没有任何有用的痕迹,所以凶手才放心将它弃在现场。”说着沉下声,“伤口呢?有没有别的发现?”

“伤口也没什么新发现,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时修嚼着这几个字,沉思少顷,忽然回头一笑,“谁说没有新的发现?走!去望飞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