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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大房与三房言笑晏晏,二房那边格外冷清。

二夫人盯着斜对面的谢澜音,虽然她宁愿死也不想求她曾经不屑的蒋氏之女,但关系到女儿谢澜薇,二夫人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在散席前朝谢澜音走了过去,跪下给她磕头,“澜音,娘娘,我求你了,求你帮你三姐姐一把吧!辽东那等苦寒之地,你三姐姐娇生惯养的怎么受得住,求你在皇上面前说说情,让她和离回来行吗!”

看看跪在面前披头散发的女人,谢澜音叹气道:“二婶母起来吧,我求过皇上了,他说不治你与二叔的罪已是给咱们谢家脸面,我再去求,皇上听了厌烦,恐怕连我也不喜,所以接三姐姐回来一事,恕澜音爱莫能助。”

说完看了谢定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当然没有替谢澜薇求过情。对于那样一个曾经以视她嫁得凄惨为乐的堂姐,谢澜音不会恶毒到落井下石,却也没傻到以德报怨,为了她干涉萧元对沈家的复仇。

二夫人还想追上去,被谢定沉声喝止。

天彻底黑了下来,谢澜音躺在自己未出阁前的闺床上,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冷。

她情不自禁紧了紧被子,回想这阵子,天翻地覆简直同做梦一样,而自从萧元进宫登基处理政事,她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了。

谢澜音想他,跟家人在一起时多满足,轮到自己独处就有多想他。

他现在在做什么?

刚刚登位,肯定很忙吧,所以没时间来看她。

失落地翻个身,突然听到熟悉的敲窗声。

谢澜音怔住,下一刻不顾天冷,掀开被子胡乱提上绣鞋,就朝窗子跑了过去。

打开窗子,冷风呼啸而入,还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吹了进来。

“可算来了!”也不嫌弃他身上冷了,谢澜音紧紧扑到了他怀里。

萧元冷啊,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也怕冻到她,迅速关了窗户,抱起衣衫单薄的妻子朝床大步而去,先将她塞进被窝,他再飞快扯掉外袍随手丢在地上,打着哆嗦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想死我了。”萧元紧紧抱住她,低头就要往她脖领里钻。

谢澜音被他冰得瑟瑟发抖,却又心甘情愿。

萧元发觉她冷,暂且停下,双手探进自己的里衣,一边温着一边问她,“有没有想我?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谢澜音趴到他身上,捧着他冷冰冰的脸替他暖,故意笑道:“是啊,大姐回来了,你不知道骁儿有多可爱,而且小家伙长得特别漂亮,将来大了肯定跟我大姐一样俊美脱俗。”

她这样夸别人,萧元吃味儿了,低声道:“咱们儿子肯定比他还漂亮还可爱。”

谢澜音本就羡慕长姐的孩子,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伏在他胸膛道:“咱们儿子还没影呢……”

“今晚就有了。”萧元一翻身将她压到底下,急切地亲她,“澜音,今晚咱们就生儿子,我多来几次,你争点气,早早怀上……”

像是喝醉了酒般,不停地重复儿子儿子。

但那正好也是谢澜音想要的,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想要。

小别胜新婚,夫妻俩如藤蔓般彼此纠缠,原本已经有点冷了的被窝,很快就又热了起来。

而城西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里,沈应时形单影只地站在窗前,默默看雪花飘落,屋子里点着一盏灯,灯光昏暗,照得窗外的雪别有一种萧瑟孤寂的美。

晚风不时吹进来,沈应时却感觉不到冷。

好像他的人,本来就是冷的。

父亲死了,养母发配边疆,生母就在京城,不可能不思念,却不想认。

他不想被人怜悯,不想靠母亲享受荣华富贵。

这些都是早就料到的,但沈应时没料到,他忽然也不想再等澜桥了。

她不嫌弃他,谢家也不嫌弃他,让他在京城等着,明年就把澜桥嫁他,可真的成了亲,一无所有的他能给她什么?她会不会慢慢地忍受不了,会不会后悔?

沈应时不敢承受,不敢想象她脸上后悔的神情。

关上窗子,沈应时走到衣橱前,默默地收拾行囊。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几件衣裳罢了,唯一值钱的,是那人留给他的麒麟玉佩。

现在她身边有萧元,有分别多年的弟弟,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吧?

最后看一眼麒麟玉佩,沈应时将其收入怀中,决定稍后去放在颜家门前。

其实他早就认她了,否则不会一年年期待她先认自己,但想与不想,他都是沈家的儿子,骨子里流着颜家仇人的血。

收拾好了,沈应时走到桌前,磨墨写信。

才写了一个字,院子里突然传来敲门声,在寂静的雪夜突兀清晰。

沈应时皱眉望向窗户。

那敲门声微顿之后,又响了三下,确实是来找他的。

会是谁?

沈应时迅速收好信纸,想了想,将包袱放进衣柜,这才提灯走了出去。

靴子踩进积雪,吱嘎作响,雪花在灯光里打着旋儿,随风而舞。

“谁?”停在门前,沈应时低低地问。

谢澜桥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过来,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只是一家团聚,看着父亲母亲眼神相对时里面流露出的脉脉温情,看着长姐冷清的眼神落在薛九与骁儿身上也会融化,再想到暂且跟她同样落单的澜音妹妹其实也有个非常爱她宠她的皇上,谢澜桥突然就特别想沈应时。

也想有个男人会温柔地凝视她,会在她走出房间时替她披上斗篷,为她撑伞。

平时她没有这样过,或许是今晚的雪太美,想有人一起看,或许是跟家人在一起时太温馨,骤然回到自己的院子,有点不习惯。然后当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轻微却清晰的簌簌落雪声,谢澜桥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

这样的晚上,沈应时在做什么?

养他的家人被流放了,生他的家人回来了,他夹在中间,能去哪儿?

想想就为他心疼,谢澜桥立即起身,请示过母亲便来寻他,至于父亲那里,母亲会哄好的。

“你希望是谁?”隔着门板,谢澜桥低低地反问。

她的声音,比谢澜亭的要柔,又比谢澜音少了几分媚,飘到沈应时耳里却是除了幼时生病时生母叮咛外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他真的没想到她会来,有种做梦的幻觉,竟愣在那里忘了回应。

“既然沈公子不欢迎,那我走了。”门迟迟不开,谢澜桥转身就走。

门外传来她离去的脚步声,沈应时终于回神,低喊了一句,立即开门追了出去。

她已经走出五六步了,身上披着落了一层积雪的斗篷,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明明很高挑的女子,此时看起来却娇弱可怜。

“澜桥!”沈应时快步追上她,拦在她身前,呼吸急促,呵出一团团白雾。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开门了?”谢澜桥抬起头,笑着问他,兜帽边缘一圈雪白的狐毛衬得她面容姣好,美得就像话本故事里来诱惑书生的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