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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死女当户主?为寻常,可和离后如何立户?

立在夫家?还是娘家?,夫家?已经和离,宗族如何肯让立户?立在娘家?若父兄硬逼嫁人,又该如何?

更重要的事,女子手里有钱财田亩还可过活,要是无田无钱,立女户又该如何生?存?

“你的嫁妆里可有田亩银钱?”唐窈问。

孙淼快速拉回思绪,“有……”

她?面纱后的脸颊红了下,“我嫁入胡家?时,带有……三十亩良田和其他陪嫁。”

孙家?不算高门大户,但也不穷,这陪嫁说出口都觉寒碜。

“女子陪嫁为女子私产,有这三十亩地?至少能糊口。”唐窈点着?头,又问:“你有两个女儿?”

“是。”

“胡家?也算云州大族,家?里良田财产不少吧?”唐窈笑?了下,“你的两个女儿,流着?他胡家?的血,待两个小姑娘长大,胡家?也理应给她?们准备嫁妆,你和离带走女儿,便先将这两份嫁妆要到手吧。”

孙淼惊了下,讶然看着?唐窈。

她?从没想过这点!倘若可以,倘若可以……

“多谢夫人!”孙淼忘了柔弱,就?想感激下拜。

唐窈扶了她?,笑?道?:“等你和离后,带着?两个女儿立了女户,再感谢也不迟。”

“是!”孙淼激动?得视野模糊。

若真如此立了女户,她?不仅能摆脱那所谓夫婿,还能不用再嫁!

“事情宜早不宜迟,既然你已想好要和离,那便先写?诉状,待放告日,便带女儿上公堂诉和离。”唐窈道?。

“嗯。”孙淼抹了泪,都忘了脸上伤处。

唐窈喊管事去请府中幕僚过来写?诉状,递去云城衙门,让衙门准备受理放告,不许外泄。

孙淼则先回了胡家?。

时间也巧,正好第?二日便是放告日。

孙淼找了借口,抱着?两个女儿去了衙门。

胡大郎对此一无所知,孙淼昨日谎称已经求得唐窈宽恕,他上衙时还做着?上迁府同知的美梦,这梦还没醒,就?有跑腿小吏过来告知,他被?人告上公堂了。

“告我?”胡大郎惊诧,还以为是公务出了纰漏。

“谁告我?!”胡大郎脸色已有扭曲,脑子里闪过种种有可能泄露的坏事。他在府衙职位不高不低,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就?算有错也不是主?谋……

“您的夫人告您无故殴打她?,要跟您和离呢。”那来通报的小吏尽职说着?。

“什……你说孙氏告我?还要跟我和离?”胡大声音都变了,眼里涌出怒火,脸上神?情扭曲,“岂有此理,想和离还敢告我,找死呢!”

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冲转去前头公堂。

小吏都没来得及跟他说,淑国夫人等贵妇诰命也在。

胡大郎冲过去时,公堂内外早已经站满了人,有来看热闹或等待诉讼的庶民,也有得知消息过来探听的世家?仆从,以及或看热闹或做证人的贵妇丫鬟。

孙淼带着?两个女儿站在堂中,胡大从后侧进来,看也没看堂上堂下的人,双眼冒火就?要去拉扯,“孙氏!你长胆了,家?里丑事也敢闹上公堂,给我立即撤讼滚回去丢人!”

“放开我!”孙淼被?他扯得趔趄,脸上红肿还未消,眼里已聚满泪,扭头朝上首叫喊:“大人,妾与他已情意?断绝,愿义绝离之,求大人判决!”

“我叫你闭嘴!”胡大扬手就?要挥下。

“啪!”惊堂木猛地?响起,“放肆!”

胡大一惊,猝然记起这是什么场合,豆大的汗滴滚落下,脸色白了白,放下手看向?上头上司,“大人……”

“胡毕!你一来就?如此作为,可是想蔑视公堂,蔑视本府!”上头知府出声呵斥。

“下官不敢,下官……”胡大松开孙淼,拱手向?上,“下官只是一时情急,孙氏不服管教……”

“放肆,什么不服管教!太皇太后曾言夫妻一体?,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孙氏乃你妻,你不与她?相爱相敬便罢,还想当众责骂殴打,说什么管教,你凭什么管教她??”知府喝问。

“我……”胡大郎哑口,想说夫管教妻不是理所应当吗?

还需要凭什么?就?凭他是她?夫啊!

可想是这样想,让他去反驳顶撞上司又不敢,何况对方还先搬出了太皇太后。

上首知府不理会他的哑口,又问孙淼:“孙氏,你可是真要义绝和离?”

“是!”孙淼跪拜下去,眼含热泪哽咽道?:“大郎每每有所不顺便是对我拳打脚踢,前些日子不顾我身怀有孕重踹我腹,害我小产,此事淑国夫人、梁夫人等人皆可作证,若非梁夫人留我在胡马院养身体?,我恐已时日无多,他如此待我,我与他已实无情意?,还望大人怜悯,允我和离。”

孙淼语音哽咽,已然泣涕涟涟。

公堂外听着?的人议论纷纷,有骂胡大不做人的,也有人不解,要和离私下和离就?罢,怎还告上公堂?

另有人回答:“这你就?不懂了吧?月前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添改了条律,往后若有夫妻情意?断绝,而夫又不愿和离,妻可上告公堂求和离,到时候不管夫家?愿意?与否,妻都可和离回娘家?,夫家?不可阻拦!”

“这、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你看看那胡大是人吗?对有孕的妻子动?手,害其小产不说,还想再动?手打人呢!”

“你说不妥,在家?是不是也这般殴打你妻?”

那最先反对的人怏怏没了声。

公堂上知府一拍惊堂木,喝住喧闹声,再问那胡大,“胡毕,你可认罪和离?”

“我……”他想说不认,可孙淼额头和脸上的伤还清楚摆着?。

“哼!无论你认与不认,既然孙氏言与你再无情意?,按《户婚》新条律,只要夫妻情意?断绝,妻便可上告公堂请求和离,今日本官便判尔义绝离之!来人,写?和离书,让他们签字画押!”知府一拍惊木定音。

早有师爷为写?好帮忙和离,就?要拿过来。

孙淼忙一抹眼泪,再拜道?:“禀大人,妾还有求,按《户婚》新条律,妾和离可带走儿女之一,妾无子,仅有两女,而胡家?大郎儿女不缺,有三子四女,妾和离走后,他定不会善待我女,还请大人判决,让妾身将两女一同带离。”

“放肆,那是我女儿,岂能让你带走!”胡大郎终于?找到话语,眼睛怒瞪过去,“你个毒妇……”

“啪!”知府再是一拍惊堂木,“肃静!”

“按新条律,确是可以带走儿女之一,既然胡毕你不缺儿女,那两小女便让孙氏带走吧。”

“不!大人!”胡大郎拱手作辑,弯下腰去,“大人,就?算我不缺儿女,可那也是我的骨血,我哪能让自己女儿跟这贱人毒妇走,那要她?改嫁岂不成了别?人的女儿!我不同意?!”

外头旁听的人群也发出议论。

这次大多站胡大。

毕竟和离改嫁不算稀奇,可和离带走儿女之事却是鲜有听闻,代入进去,自己儿女以后唤别?人爹爹,这可受不了。

孙淼心下大急,目光急切地?朝旁听的唐窈看了眼,唐窈轻点了下头。

孙淼立即道?:“郁国公仅有一子一女,都愿意?让淑国夫人将儿女带走,他曾亲口应允,亲手改律,堂堂国公爷尚能允许,你凭什么阻碍?莫非你比晋律,比国公爷还尊贵吗?!”她?哑声嘶喊,带着?哭腔。

胡大郎张了张嘴。

左右旁听的贵妇们,眼睛悄悄往唐窈身上转了转,又移了回来。

唐窈轻垂眼帘,没露情绪,却忽地?想起那晚翩飞的萤火虫。

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流萤。

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到那美景了吧。

“咳!”知府目光也往唐窈那边偏了偏。

唐窈恰好抬头,目光平静而浅淡,只轻颔了颔首,弧度微小。

知府了然,转向?胡大喝道?:“此乃《户婚》新律,你有不服?”

胡大郎心都颤了颤,哪敢说半个不字。

“既无不服,那便如此,孙氏所出两女……”知府皱了皱眉,目光转到孙淼身上。

孙淼立即哑声接话:“四娘和六娘。”

“孙氏所出两女,胡家?四娘与胡家?六娘自此便随孙氏,胡家?不得强加管教,不得行阻拦,师爷将此事添上,让堂下两人签字画押。”知府补充道?。

旁边师爷忙提笔在和离书上添了一行字。

“慢!”唐窈突然出声。

公堂内众人一惊,师爷停了笔。

知府等人看过去。

唐窈扫过那胡大家?郎,声音平淡轻柔:“当初我与郁国公和离时,国公曾言,儿女身上都流着?他的血,就?算儿女跟着?我,他也该出上一份心意?,特意?将郁国公府一半的收入过到我儿女名下。”

“胡家?大郎,你不给你两个女儿出一份心意??”

胡大郎惊愣住,周围听着?的人也是惊诧。

没想到郁国公竟深情至此。

郁国公府一半的收入啊,那得是多少银子……

“我不,我……”胡大郎脱口就?要拒绝,又顾及唐窈身份,脸上冷汗狂冒,神?情扭曲又不愿道?:“那、那是郁国公仁义无双,我、我胡家?的钱财为我胡家?所有!我不可能将自家?钱财分给他人!想都不要想!何况那只是两个女娃……”

“她?们是你的女儿,身为人父,你本该扶养她?们长大……”

“她?们都要跟那贱人……她?们要跟别?人走,我凭什么还要出钱扶养?况且,女娃本来就?没资格分家?产!”涉及到钱财,胡大郎也顾不得忌惮唐窈身份,只咬牙力争。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不教尚且是父过,你还不养,岂非是过中之过?你待亲身女儿尚且如此冷血,真不敢想胡大人为官做宰,待治下百姓该是如何残忍?”唐窈话语平静浅柔,却直中要害。

胡大郎脸色变了变。

这要是认了,他这官也就?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