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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初,发生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

什么什么?月白风清,如此良辰美景?

非也非也,这里说的有月有风,是指“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风很大,大到月光都被刮得模糊散漫。

火先从寄傲山庄的柴房烧起来,风助火势,火舌吞吐,瞬间便在整个山庄内肆虐开来。黑烟翻卷着四下弥漫,周遭充斥着木头被烧的毕剥的声音。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之下,少不了撕心裂肺的叫嚷和惊怖的呼救声,一般还会有管事模样的人呼喝着组织家丁进行扑救。

但是这里没有。

火势愈大,风声愈猛,便愈是衬托出此处的异样死寂。

于是,让人忍不住要下断言:此处根本没人。

就在此刻,火场深处,忽然隐约现出两个人的身形来。

一个虎背熊腰,一个纤细妖娆。

那男人大剌剌踩过地上的尸身,问道:“拿到了吗?”

那女子正双臂撑地,俯身舔舐着地上蕴成一摊的鲜血,听闻那男人问话,缓缓抬起头来,狭长而妖媚的碧眼莹然生光,舌头倏地伸出,将唇边溢下的血痕舔净。

“拿到了,《蓬莱图》《方丈图》,现下,我们只差《瀛洲图》了。”

难得的晴朗冬日。

展昭抬头看天,入眼是干净而旷远的浅蓝。

目光稍稍回收,随风轻摆的是淡褐枯黄的干草,摇摆的姿势不似春日般灵动跳脱,凭白蒙上一层呆滞的老迈。

而目光再回收一些,便是寄傲山庄。

视线中突兀而现的焦黑残墟,映衬着浅蓝的天际,恁地触目惊心。

展昭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展大人。”守在寄傲山庄门口的衙差老远便冲展昭行礼。

展昭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跌坐一旁的仵作身上。那人脸色惨白,一手攥住领口,另一手拢住膝盖,止不住地浑身打战。

循着展昭的目光,衙差不无怜悯地看了仵作一眼:“验尸时便吐了一次,方才重又进去,出来时双腿筛糠般,站都站不住。”

仵作听衙差这般说,饶是惊惧未定,面上仍现出不悦之色来,忍不住道:“验尸的可不是你。”

衙差哼了一声,待要呛他几句,终顾忌着展昭在侧,没有继续口角。展昭问那仵作:“可以进去了吗?”

仵作赶紧起身:“见过展大人,展大人请。”

包拯凝神看向半开的窗扇之外,庭院之中,疏落植了几株梅树,弯曲的虬枝形销骨立——这时节虽冷,却还未到寒梅吐芳之时。

书房之内,如豆烛火行将暗去,公孙策上前一步,将灯芯重又捻了一捻,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展护卫,依那仵作所言,寄傲山庄一干人均是死于猛兽利爪之下?”

“正是。”伫立在旁的展昭点头。

“说不通。”包拯眉头紧皱,缓缓摇头,“寄傲山庄距离京畿不远,京畿远近,从未听闻有猛兽为祸。”

“属下先时也不相信,可是尸身上的抓痕,的确非人力所能及,而且……”展昭顿了一顿,“火势虽大,并未将所有尸身全部焚毁。留存尚好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肚腹破开,其状惨不忍睹。”

“就算当真是猛兽为祸,又是何种猛兽呢?”包拯百思不得其解,“狼?虎?抑或是豹子?”

“依学生之见,还是说不通。”公孙策摇头,“展护卫,你方才说,那抓痕力道极其之狠?”

“不错。”念及白日所见,展昭竟有几分心悸,“属下原本以为纵有抓痕,亦不过是皮外伤,经那仵作提点,方才发现尸身背骨之上,犹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如同刀刻。”

“展护卫的意思是——”公孙策忍不住五指虚张作爪,在空中划了一道,“利爪不但破入皮肉,还深入骨中?”

展昭默然。

“普天之下,怎会有这样的猛兽?”公孙策喃喃。

“有倒的确是有的,属下早年行走江湖,向北曾到过辽境的山地密林之中。据当地人讲,林中有人熊出没,人熊身量庞大,利爪如刀,一爪击出,可以击碎野牛的脊背……只是……”

“只是辽境山地中的人熊,怎么可能出没于我大宋京畿?”公孙策接口道,“况且,寄傲山庄最终是毁于火厄,人熊杀人容易,但到底是畜牲,哪里省得放火?而且就算真的有人熊,寄傲山庄的人,也总该能逃出一两个……”

展昭蓦地想到什么:“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江湖仇杀,灭人满门,却假以猛兽伤人之状掩人耳目?”

“有此可能!”包拯心中一凛,“展护卫,你明日带同张龙、赵虎,前往寄傲山庄左近打探消息——山庄主人可曾与他人结怨或起争执,这几日山庄可有可疑人物出入……任何蛛丝马迹,都须细细查探!”

计划赶不上变化,展昭与张龙、赵虎第二日的寄傲山庄之行当夜便告终结。

皆因半路杀出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这类人物,有一个统一的名姓,唤作“程咬金”。

是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子时已过,开封内外一片沉寂,纵使素有挑灯夜读嗜好的公孙先生,也已渐入黑甜之乡。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梆之声,提醒“天干物燥”,务必“小心火烛”,百余年来,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但更夫的当值口号,从未与时俱进。

言归正传。

却说当此万籁俱静之刻,开封府正门前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巾蒙面、黑衣罩身、腰悬长剑、目光炯炯、小心翼翼的……碗!

但见它掩身于拴马石之后,探出头来,前后左右查探一番,尔后两条小细腿左右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穿大道,一举来到开封府墙根之下。

虽然整个过程之中,完全无人注意到它,此碗还是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夜行方略,在墙根下屏息静气了一段时间。确信无人跟踪无人偷窥之后,此碗定了定神,将两条胳膊上的衣袖都撸起至臂弯,然后朝着掌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狠狠搓了一搓。

搓完之后,此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开封府的围墙。

“包大人也忒怕死了。”此碗倒吸一口凉气,“把墙造这么高,摆明了同我过不去。”

包拯梦中有知,只怕要对天三呼冤枉。且莫说包拯只是开封府的住客而非建造者,就算开封府真是包拯督造的——我敢越俎代庖对天发誓——包大人绝没有同碗兄你过不去的意思,更加没有“摆明”了同你过不去的意思。

不过相较于一只碗的身量,这围墙也的确太高了些。

良久,黑衣蒙面夜行碗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我家主子,拼啦。”

“展大哥,展大哥,”王朝披衣站在展昭门口,把门扇拍得啪啪作响,“有客到,小青花来啦。”

其实前院的扰攘声一起,展昭便已醒了——但他很快便分辨出这并非刺客临门的恐慌或是苦主鸣冤的嘈杂,是以他仍静拥被衾波澜不惊。最初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甚至有几分疑惑:小青蛙?都这个时节了还有小青蛙?小青蛙到开封府来干什么?

下一刻,展昭反应过来,王朝口中的“小青蛙”,指的是小青花,端木草庐的青花瓷碗。

“展大哥……”王朝继续伸手拍门,却拍了个空。

门扇自内打开,展昭披衣出来:“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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