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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感慨:“朕还从没去过江南,汤若望总说,国家初定,帝王不可随意离开京畿,若遇险,必有大乱。朕想来,阿哥们还那么小,朕有不测,他们又将重复朕的童年。”

葭音静默地听着,福临便带她往里面走

教堂里,摆着一排一排长椅,两人在左侧的第三排长椅上坐下,葭音起初不敢与皇帝同席,福临说:“在永安寺,不是一切安好吗,这里也是洋人的寺庙。”

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福临也不强求,看着阳光从五彩琉璃窗外透进来,他惬意地舒展心神:“朕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坐坐,也不图这个洋人的神佛能帮助朕什么,就是清静。”

见葭音不接话,福临知道她拘谨,在永安寺时也一样,自己若不发问,她不会随意开口,但多相处片刻熟悉起来,就好了。

“江南的洋人多吗?”福临问,“明朝那会儿,留了很多洋人在内陆吧。”

“回皇上的话,听说闽粤一带洋人较多,江南往东虽也是沿海,但那里登岸的多是日本人,且也不多见,如今朝廷并不允许他们随意登岸,更不允许随意深入内陆。”葭音说道,“浙江巡抚就曾处理过一起冲突,那里的传教士被百姓围攻驱逐,险些闹出人命。”

福临听得头头是道:“朕还以为,南方人较为开化。”

葭音说:“各地有各地风情,好些地方就算是相邻的两个村子,隔着几里地方言就不同了,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福临饶有兴致:“那鄂硕他们去南方,和当地人打交道,岂不是很费劲。”

葭音颔首道:“阿玛初到南方时,什么都听不懂,奴才也是。”

福临满心憧憬:“有意思,什么时候天下安定,朕真想去看一眼。如此说来,难怪有些南方的官员,呈上来的折子,说的话奇奇怪怪,他们难道是写的方言?”

葭音不敢肯定,毕竟她眼中的江南,是诗情画意,那些文人墨客,怎么会写不好一封奏折。

福临提道:“你的堂妹悦常在,她说她是在两广一带往返,朕听她学过几句话,很有意思。”

葭音道:“奴才很多年没见过堂妹了。”

福临说:“进宫后就能团聚,她也是温柔安静的人,往后……”

彼此目光相交,葭音渐渐将目光收回,只听皇帝说:“朕会好好待你们姐妹。”

葭音点了点头,不言语。

福临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深入,便自顾自地说起了今天处理过的朝政。

提到潮州一带的税赋,他不明白欠着和免了,到底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收不起来,何不卖个人情。

葭音很认真地听着皇帝的话,于是不自觉地说道:“南明退守台湾,郑成功的水师日益强大,他们终有一日要反扑打回内陆。潮州一带注定不太平,年年打仗年年屠戮,短时间内,税赋必然缴不上。”

“可不是吗?”福临道,“当地百姓无辜。”

“但其他地方的人和官员,不会这么想,他们不管潮州一带有多混乱,只希望能享受到朝廷同等的待遇。”

葭音一时兴起,滔滔不绝道:“皇上年年免去潮州一带的赋税,只安此一处民心,唯恐会失去其他地方的民心。再者,朝廷还追着税赋,便是承认那一带隶属大清,朝廷是把他们记挂在心头的。这一年年先欠着,待多年后战乱平息,或遇国家大事,朝廷再一并免了,对其他地方既有说辞交代,也能安抚当地的人。眼下,的确是先欠着比免了更妥当。”

这些话,福临听了一半一半,让他惊讶的是,葭音原来,也是能说会道的。

葭音意识到自己僭越时,满心慌乱,忙离席跪下,被福临握住了手,搀扶她道:“朕喜欢听你说,果然是跟着鄂硕走南闯北的人,比起朕这个井底之蛙笼中之鸟,要有见识的多了。”

“奴才惶恐。”葭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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