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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铮气道:“粒米未进,单喝了二宫主给的汤药。”

目光齐齐扫来,容落云讷讷承认:“是我,我搞错了。”不管好心与否,总之他办了坏事,“我以为他虚亏身弱,元阳损伤,向朝暮楼的老嬷要来补药……”

段怀恪挑眉:“你管得倒是宽。”

杜铮瞠目:“你疯啦!我弟弟又不像你荒淫无度,处子的元阳用你操心虚不虚!”

容落云又一愣,处子?

他垂眸看向霍临风,从汗湿的鬓角到青筋凸起的手臂,从平坦的劲腰到修长的双腿……这副高大身躯竟是处子?

“最喜温柔乡,雨迹云踪翻覆尽,娇娥慰我度良宵……”

对方这句话他仍记得,难道是谎话?

那心肝宝萝呢,莫非也是假的?

这工夫,段怀恪开好一剂良药,命杜铮出宫去抓。他临走叮嘱:“世间无立竿见影之妙药,一夜难捱是免不了的,好好照顾。”

杜铮道谢,送走段怀恪,转身换一张面孔。“你也走,去去去!”他是个胆小如鼠的伙计,但忠心能填山移海,“我不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子,若再折腾我弟弟,我与你同归于尽!”

容落云理亏,只得哑忍。他俯身将霍临风一点点放平,刚沾枕头,对方饿虎吞羊般把他抱住。他闷哼,骨肉被勒得发痛,霍临风在他耳边重复:“别走……别走……”

越挣越紧,这副严丝合缝的姿态令人羞耻。他却寻到理由:“你弟弟不叫我走。”

杜铮嗐一声,跑下楼抓药去了。

月上柳梢头,灯火把绿竹床照成红色,连带锦被丝枕也成了红色。容落云蹬掉绫鞋,放松身体任霍临风抱着,也许不应当这样,他讷讷道:“算我报疗伤之恩。”

霍临风才不管他这些,钳着他,蹭着他,翻滚一遭卷入床里,把他压实了厮磨。他紧紧闭上眼睛,脖颈耳朵没一块好肉,被那薄唇利齿纠缠得艳红、潮湿。

陡地,霍临风发起冷来,嘶唤声犹如头狼悲鸣。他更过分了,粗藤缠嫩枝般抱着对方,手脚并用恨不能将人吃了。

容落云离魂散魄,无声地求了句“轻些”。

霍临风呢喃:“小狐狸……别跑……”

烛心噼啪作响,照着床上被翻红浪,风吹竹窗关好,掩去鸟雀暗窥春光。这一夜如斯艰难,冷热反复没个头,到后来痛苦渐渐变轻,拥抱的手却没放松丁点。

鼻间淡馨,霍临风竭力嗅着蘅芜香气。

心有烈火,他惶惶然梦一场巫山云雨。

晨光熹微时,千机堂的弟子陆续起来操练,外头的动静不小。容落云闻声睁眼,惺忪地扫视一圈,目光停在身旁的面容上。他摸摸那额头,触手微凉,邪气已经退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蹬上鞋子便走。

悄悄离开卧房,楼梯咯吱,他沿着扶手滑下去,步出竹园绕出千机堂,一拐上小街才蓦地放松。身为宫主,在弟子的别苑逗留整晚,不仅睡在卧房中,竟还共寝一张床。

容落云仓惶一路,一缕烟似的逃回无名居。

走时沐浴更衣,归来也沐浴更衣,那般捱蹭厮磨,他急于濯去身上霍临风的味道。洗完,他卧于小榻撒怔,捧本书读,竟是一个字也不认得了。

他又抱着漆盒吃蜜食,梅干杏干,糖渍青果,往手心吐了一把小核儿。甜得发怵,他去厅堂找茶喝,扭脸看见陆准过来。

“二哥,”陆准两手占着走到檐下,“杜仲给你的,我帮忙跑腿。”

一盏竹柄提灯,一只燕子风筝,容落云问:“杜仲给我的?”

陆准道:“他说你的灯坏了,于是给你做了一盏,风筝估摸也是。”回想片刻,“就是你去瀚州那日,他看你不在便托我转交。”

意外又迟到的礼物,容落云一时怔怔。

他盘坐檐下仔细端详那灯,素面清雅,竹柄上描着一圈云纹。他忍不住思忖,霍临风是不是想着他,故而画了云,或者画云的时候,心里想着他……

春末了,天气潮热些,人也容易瞎他娘琢磨。

他搁下灯又看风筝,点墨未施,素面朝天的一只沙燕。他一手捏着竹骨,一手握着线轴,晕乎乎地起身出了门。

容落云沿着小街行走,脚步越来越快,而后小跑着松开丝线。衣袂和风筝一同飘扬,所遇弟子吃惊地看他,采摘的伙夫险些丢了瓜果,他一味目中无人地跑着,跑着,终于在千机堂外停下。

他寻到竹楼临近的围墙,乘风放线。

风筝扶摇而上,水蓝天空飘浮一只白燕。

竹楼里,霍临风又喝下一剂药,有些记不起昨夜光景。他无力做旁的,便取出那本《孽镜》,半坐着读书。

一夜憋闷,屋中气息与药味儿混合,苦丝丝的。

“呆子?”他唤杜铮,那厮在楼下熬汤,无人应答。

霍临风没法,亲自下床推窗,倚着窗框沐浴清风。一抬眼,空中飘着一只燕子风筝,是他用竹扎纸糊的那只。沿着丝线垂眸,容落云立在围墙外,仰着脸朝他望来。

春光裹身,春风度人,霍临风脑中轰的一下,涌上昨夜清晰又真实的情景。

他忍不住招一招手,容落云见状收线,有点笨拙,有点急切,然后也像只燕儿似的扑入千机堂中。他在心中喟了一声……

明明不曾温存,咂来却甚过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