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柜子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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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自然不只宋妙一个。
因得了韩砺招呼,一旁大饼也带着梁严钻出头去,跟他挥手作别,边上更有其他车厢里一干学生“韩领头”、“领头”、“回见”、“回京再聚”、“别走了一道回京”等等一通嗷嗷乱叫。
听得左近鬼哭狼嚎似的,宋妙险些笑得肚子疼。
她跟着一起挥手作别,等到骡车驶远,才放下车帘,挡住外头扬起的黄尘。
边上另有一名女镖师陪坐,听得外头这样动静,问道:“这个什么韩公子、韩领头,是个什么来头?”
宋妙还未回话,一旁大饼早急忙插嘴道:“韩公子京中来的,和都水监的官人们一道帮着挖河开渠修堤坝——河道上各色事都归他管呢!”
又道:“我们也是河道上的!旁的车上都是借调来帮忙的京中学生,我是给娘子打下手——我们管伙房的!”
他说着,一挺胸,十分骄傲模样。
那女镖师顿时肃然起敬,忙道:“原说要送一行人进京,也没仔细交代什么来头,原来竟是开河道的!失敬了!!我晓得,我晓得!都说若是这河道管用,后头滑州水涝就不会再淹得这么吓人了!”
又夸道:“哥儿小小年纪,竟是如此能干!”
大饼先前说那一番话时候中气十足,此时得了夸,先去看宋妙,见她笑,那笑容中鼓励意味十足,一时挠挠头,声音也低了三分,脸红红的,道:“还好,一点点能干——娘子也夸过我哩!”
一车四人靠着半壁行李,说笑闲聊,在车上时间也不算难熬了。
等到晌午时候,一队骡车停了下来,寻了个官道边上茶肆打尖吃饭。
宋妙迟一步下的车,只叫众人先行去帮着留位,等人都走了,才把先前那韩砺托付的信封仔细收进一只木匣里,但等再放布包时候,翻来覆去,也不见上头有名字。
因得过交代,知道不怕看,她索性都打开来做分辨。
里头厚布缠包着,解开一看,一枚长而圆,一枚长而方,都是石章。
前不久已经得韩砺送过一回名章,此时再见,宋妙倒不奇怪,先认真辨认了一番那方章。
章上刻的是四个字,纵横成一个尖立的四角,竖做“庭青”,横做“得意”。
她早听说韩砺的师兄陈廷另有一个别号,唤作“庭青先生”,便知这一枚是赠那老先生的闲章,心中念了几遍,一时读作“庭青得意”,一时读作“得庭青意”,一时又读作“得意庭青”,各有意思。
她看字读字,草书刻得眉飞色舞,尤其那一个“意”字,心字底朝那一勾、一点,全然形似不知什么动物的长长尾巴,几乎翘上了天去,俨然那一个老先生已经在自己面捋着长长胡须嚯嚯笑似的,十分有趣,当真见章如见人。
宋妙又看了几眼,才重新裹起来,收到匣子里,再去看另一枚。
不同方章,那圆章外头竟还单裹着一张纸,把纸张开,里头写有两道字。
“铺章一枚,聊表心意。”
落款只“正言”二字。
她倒过来那圆章一看,底下刻的乃是“宋记食肆”四个字。
是圆而胖的隶书,笔画、线条都干净而圆滑,哪怕目不识丁的人见了也会觉得顶顶顺眼,很有福气的样子。
一看就招财。
宋妙越看越喜欢。
行李早已堆放好了,她依旧不嫌麻烦地腾腾挪挪,翻出压在中间的一个包袱,找出里头印油,先把帕子沾湿了水洗擦了章,蘸了印泥,因左右并无纸张,只有那裹圆章的纸笺,索性就在那纸上寻个空位盖了一个。
特别漂亮的一个“宋记食肆”出现在了纸面上。
等自己食肆重开,必定要用起来,若是再做福字糕,或是其他糕点时候,外头包的油纸就拿这个章来盖,做个标识!
盖在正正中!
她欣赏了一番笔法、刀法,忽的心念一动,从腰间解下香囊来,取出先前韩砺送的那枚名章,同样点了印泥,寻了地方想要盖。
那纸笺本来只有小儿巴掌大,韩砺留了字,又加盖了“宋记食肆”的章,余地已经不多。
她寻了一圈,只好在“宋记食肆”并“正言”二字落款当中挤着印了下去。
印的的时候没有多想,只见“宋记食肆”下头就是“宋妙”,一个隶书,一个小篆,虽字体、风格不同,但各有各的笔体笔锋,十分顺眼,但看着看着,她隐隐觉出不对来。
“宋妙”之下,便是“正言”,打眼一扫,一个隶书,一个馆阁体,贴得还挺近,搭倒是挺搭,看也挺好看,就是未婚男女名字如此挨着,总有些不太合适。
犹豫一息,宋妙到底还是把那纸叠了叠,将“宋记食肆”并“宋妙”两个章占的纸幅撕了一小条下来,也没有扔,仍旧跟原来的纸一道卷了石章,重新收回布包里,放进木匣锁了,才下了车厢去吃饭。
***
宋妙在半路的车厢中试章,滑州河道临时搭建出来的棚屋之中,韩砺却在看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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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摆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当头那一本翻开的乃是伙房总账,一旁则是流水账,一个清楚,一个细致。
孔复扬手中捧碗,因走了一拨学生,事情却没有少,自然更忙。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呼噜噜扒着汤泡饭,几口咽了,一边对韩砺道:“审来审去,还是伙房的帐最干净——州衙的查完了发回来,送账本的那一个都在说,审十来年了,没做过这么轻松活计。”
韩砺没有接这个话。
他只怕自己一开口,一句“也不看伙房是谁人管的”就要脱口而出,到时候引得面前这厮又说出些乱七八糟愿望来。
伙房的帐确实做得极其清楚。
这个清楚源自于原始档案的细致,合账人的成竹在胸。
宋妙做事,向来是不厌其烦的,譬如光是出入帐就有两份,一份是真正流水,另一份却是按着不同类目排的流水,每五天、每十天、每月汇总一次,由看库人、送货、接货人分别画押。
这汇总也不是单纯的累加,她还自己做了比对,比如上一个账期哪一部分开销变大,为什么变大,大了多少,均分下来人头变动有多大,接下来为了平衡,伙房又是怎么做的。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只有真正做过的人才会明白想要把这样简单的事情细致做,坚持做,有多不容易。
首先是数目的来源。
伙房上下人人听她使唤,无人不服,执行起命令来,自然丝毫不打折扣,不同的人互相制约监督,也防止了胡编乱造,瞎填乱填。
其次是比对的方向和框架。
宋妙本就是把总那一个,并没有安排其他人,而是自己来写。
她的头脑足够清晰,对一应流程、事务又足够了解,框架是大的,着眼于全局,不至于钻着一点细枝末节穷追猛打,可看性自然就完全不一样。
确实不难,但这是多出来的,不做也可以,做的人并没有丝毫好处,哪怕做出来之后,也未必用得上,自然没人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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