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1 / 1)
要看书1kanshu.net
受到这个发现的鼓舞,两人继续分头行动。林纾走向了厨房,想要再次验证自己关于入侵者在这里停留过的推断。他拉开了厨房的垃圾桶,一股食物发酵的酸味涌出。而在这股味道之上,他却闻到了一股异常的、清新的果香。
垃圾桶的最上层,赫然是一些新鲜的水果皮!
几片尚未完全失水、边缘还带着湿润果肉的苹果皮,和一小串刚刚被捋掉果粒的葡萄梗。从果皮的新鲜程度判断,它们被丢进这里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也就是说,在今天白天,甚至就在几个小时前,闯入者还曾悠闲地站在这间厨房里,吃着本属于这个家庭的水果!
这个发现,让林纾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和愤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入室犯罪,这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占领式的心理凌虐!他们不仅仅要摧毁这个家的物质,更要玷污这个家的生活气息,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们对这里绝对的、不受约束的支配权。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他拉开冰箱门时,里面刘秧妻子提前准备好的、用保鲜膜封好的几样家常菜,基本没动。只有一盒家庭装的鲜牛奶,少了一半,开口处甚至没有被好好地封上。
这个细节,勾勒出了一个更加清晰的、关于入侵者的侧写。他们不屑于去动那些需要加热和碗筷的饭菜,那太“居家”,也太麻烦。他们选择的是最直接、最便捷的食物——水果和牛奶。这种行为模式,透露出一种骨子里的狂妄和不耐烦。他们不是来“生活”的,他们是来“享用”和“征服”的。这种冷静、从容、甚至带着一丝享受的犯罪心态,远比那些慌不择路的蟊贼,要可怕百倍!
就在林纾被这种深入骨髓的恶意所震慑时,刘秧在书房那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传了过来:“林队,你来看一下这个。”
林纾快步走进书房。此刻的书房经过技术员的初步整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混乱,但也依旧满目疮痍。刘秧正站在那排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前,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书架上层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相框,是倒扣着放的。
这个细节,在之前的混乱中,轻易地就被忽略了。但在有序的搜寻中,这种“反常”的状态,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无比显眼。
林纾戴着手套,他扶起来,看到是嫌疑人和几个同事的合影。照片里的人都笑着,但相框玻璃上有几道新鲜的指纹。
两人在屋内搜查了近一个小时,收集了所有可疑物品。
整个房间,如今已经被贴上了数十个黄色的、带着编号的证据标签。
从门口那片不起眼的碎布,到沙发底下那枚致命的纽扣;从洗手池边缘干涸的血点,到书房相框玻璃上那几道清晰的指纹……每一个标签,都像是一枚钉子,将罪恶的轮廓,一寸寸地钉死在了这个被侵犯的空间里。
林纾正跪在地上,用他的手机,以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谨,为每一处贴着标签的关键位置拍摄存档。他不是技术员,但他有他自己的工作方式。他拍下的,不只是物证的特写,更是物证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他要将整个现场的“空间语言”刻录下来,因为他知道,很多时候,罪犯的心理状态和行为逻辑,就隐藏在这些物品的摆放和损毁的顺序之中。他的手机相册里,此刻已经多出了上百张照片,它们共同构建起了一个无声的、却充满了暴力和信息的犯罪剧场。
而刘秧,则像一尊沉默的、充满了悲怆感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的中央。他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用他全部的感官,去聆听这个房间在被撕裂时,发出的无声悲鸣。
他正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还原现场。
他的思绪,跟随着地上那些模糊的胶鞋脚印,从那扇被从容打开的门开始。他能“看”到,不止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动作熟练而果决,目标明确得可怕。他们首先冲向的,就是书房——那里的账本和硬盘,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他能“听”到纸张被疯狂撕碎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撕扯着他自己的血肉。他能“感受”到打印机被推倒时,撞击地板的沉重闷响。
然后,他们或许发现,他们要找的“核心机密”——那几张偷拍的照片——并不在那些文件里。于是,一种找不到目标的狂怒,开始在他们身上蔓延。他们冲进客厅,将书架上的东西尽数扫落,用最野蛮的方式,发泄着他们的挫败感。茶几被掀翻,茶水和血迹混合在一起,那是罪恶与正义最直接的碰撞。
刘秧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廉价烟草燃烧后的味道。他能想象出,其中一个歹徒,在完成了这一切破坏之后,点燃了一支烟,悠闲地走到阳台,像一个检阅自己战果的将军,轻蔑地俯瞰着这个沉睡中的小区。那种极致的嚣张,让刘秧的血液几乎要从血管里沸腾出来。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是一种残酷至极的折磨。每还原一步,都像是在用刀子,将他对自己家的那份安全感和归属感,一片片地剥离。这里不再是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港湾,而是变成了一个被敌人攻陷的、充满了屈辱印记的战场。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他,这个房子的主人,才能从这种混乱中,解读出那些隐藏在暴力行为之下的、最真实的动机和逻辑。只有将自己代入到敌人的视角,他才能预判敌人下一步的行动。
一股深沉的、冰冷的杀意,在他心中缓缓升起。这不是冲动的愤怒,而是一种经过理性淬炼后的、决绝的意志。他睁开眼,眼底不再有痛苦和彷徨,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的、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毅寒光。
“走吧。”刘秧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他对林纾说,“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