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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殊色脑子里的晕厥还没完全平息,但内心敞亮,明白开了弓的箭没有回头之路,万不能白费了功夫,强打起精神,照着姑姑嘱咐,手中团扇紧紧贴着面儿,丝毫不知自己的姑姑和丫鬟已被堵了嘴,对面的新郎也同自己一样,换了个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三拜结束,温殊色没有新娘子的紧张,只有完事后的解脱,已拜过堂,大公子即便想反悔也无用。

身上的担子瞬间松了八成,先前听祥云说大公子好看,但每个人对美的审视不一样,万一正好是自己欣赏不来的……

心念一动,手上的团扇下意识地移开。

还没来得及看清呢,旁边几名仆妇忽然涌上,扶住她胳膊,仿佛也在害怕她被瞧出来一般,带着她转了个身,匆匆往后院走去。

谢府的前堂和后院,以一道垂花门隔开,同样的朱漆门板,与大门的将军门样式不同,有垂柱装饰,门前檐柱悬在门檐下两侧,柱头部位雕刻出了彩绘花瓣,五彩绚丽,巧工精美。新妇入门走的也是铺成红绸的穿堂,两边的环廊上,则倚着众多看热闹的女眷。

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入耳,温殊色不敢再乱瞧,低头盯着脚下方寸之地,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隔壁明家长子娶新妇时,她去了,因瞧不见新娘子的面容,很是惆怅。

暗自决定等自个儿当上新娘子了,定要从团扇下露出半边脸来,让大伙儿尖叫轰动一番。

可惜,不如人愿……

今儿她要是把团扇取下来,别说热闹,恐怕要落得一个千山鸟飞绝,鸦雀无声的场面。

坦坦荡荡地活了十七年,头一回做亏心事,心头“砰砰”乱跳,当真尝到了见不得人的滋味。

耳边的声音莫名聒噪,脚步加快,也没数自己跨了到底多少个门槛,脑子里的晕厥渐渐褪去,越来越清醒。

引路的嬷嬷终于没再跨门,领着她往左手边拐了个弯,上了抄手游廊。

“奶奶,当心脚下。”

四周安静,温殊色微微偏过头,长廊的左侧下,有一道青瓦白墙,墙体顶部砌出一个一个的灵纹小窗,成排相连,能瞧见里面绿油油的芭蕉,人刚靠近,芭蕉丛中突然一阵窜动,飞出几只五颜六色的鸟雀,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待从边上进入院子后,鸟鸣声愈发清晰了。

大公子喜欢养鸟?

温殊色突然回忆起那日几人前来见明婉柔时,谢三公子手里还提着个鸟笼子。

后来……鸟笼子好像丢了,鸟也飞了。

温殊色抿住唇瓣,极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这是她一贯的形事作风。看吧,眼下这般紧张的局面,她居然还能乐得起来。

自己泥菩萨过河,还有闲情雅致看别人笑话,忙闭眼将那晦气之人甩出脑子,一心留意着身边的一草一木。

但这院子实在是超出了她想象,大院里面包小院,一路走过,亭台楼阁,花池水榭,样样俱全,活脱脱的一游园。

从一处绿荫假山下出来后,温殊色已经彻底地找不准方向。

七弯八拐后,嬷嬷的脚步停在了一道三交球纹菱花的门扇前,没再走了,转身来扶她,“奶奶当心门槛。”

温殊色抬步,团扇微微往下移了半寸。

进门是一张黝漆短腿翘头案,搁着墨砚和几幅收起来的挂画,只有正位的位子上放置了一块篾竹编制的蒲团。身后有一排菱形雕花直棂窗,中间的菱形花洞占了大半,上面的几副卷帘收起,大片光线照进来,洒在临窗下的另一张案上,案头则放置着一应茶具。

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的屋……

“三爷三爷,小的来晚了……”耳边突然一道声音传出来,温殊色惊愕地转过头,险些同跟前的鸟笼子撞上。

是个满身花绿的八哥。

温殊色同那鸟类瞠目对视片刻,还没回过神呢,身旁的仆妇神色慌张地解释,“这不是知道今儿大公子和奶奶成亲嘛,三公子特意差人送了这只鸟过来,热闹热闹。”

温殊色不是很喜欢鸟,尤其是叽叽喳喳的鸟,目光略带嫌弃地别开,虚惊一场,重新扶着团扇继续往里。

谁知那八哥是个话密的,“三爷,三爷……”

“这畜生,闭嘴。”仆妇捏了一把冷汗,恨不得把它两瓣尖嘴给撬了,匆匆带温殊色走进里屋。

里屋同外间的隔断用的是直棂门,再以幔帐和珠帘遮挡,门扇敞开了两扇,幔帐也被金钩收起,只余下一副朱色珠帘,被里面两位丫鬟左右拂起,恭敬地候着新娘子通行。钻过珠帘,迎面又是一副鸳鸯碧纱坐地屏风,绕过去后,才见到一张雕花梁床,悬挂喜红帐子,床铺喜红鸳鸯云锦被,红彤彤的褥子上铺满了桂圆花生红枣一堆的干果。

仆妇扶着温殊色坐上了喜床,“奶奶要是累了,先把团扇放下,喝点饮子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大酆稳定了二十余载,国风也逐渐放开,对女郎没之前那般苛刻,成亲当日断也没有新娘子不能吃东西的规矩。

从早上接亲到进门,瞧着快,实则已过去了大半日。

温殊色却并没有放下团扇的意思,稳稳地坐在那,小心翼翼地寻着晴姑姑和秋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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