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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嘴的鸭子,还能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巡捕怒吼道:“拉弓!”

这一拉弓,还能有活口?

裴元丘眼皮一跳,及时出声阻止:“慢着,捉活的。”

被裴大人那一拦,弓箭手略犹豫片刻,前面的人已经钻进了林子,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巡捕气得策马亲自追去。

有了谢劭断后,靖王的马匹畅通无阻地奔向通往东都的山头。

起初温殊色回头还能看到火光,后来火光瞧不见了,只能听到刀枪的厮杀声,即便人不在跟前,眼睛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受被那股逼入绝路的恐慌。

她不敢去想,他此时的处境。

从未这般慌过。

当年母亲走时,她不懂何为人生不能复生,以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治病,总有一天会回来。

后来明白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也早已熬过了最为难过悲伤的那段时光,没尝到那份渐渐失去的痛苦。

如今她却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前一刻还陪着自己坐在马车内说笑的郎君,正在离自己远去。

同娘亲一样,这辈子他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起新婚当夜,郎君看到自己惊愕的神色,气愤地扬言要将她抬回温家,却在第二日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他。

自己把他的家都败光了,他气得倒仰,可并没有迁怒她,甚至自己受着饿,还给她买了咕噜肉。

一边骂她是个败家子,一边又能把自己所有的俸禄交给她,“小娘子省着点花。”

想起他第一次牵她手,吓唬她道:“我觉得小娘子很不错……往后就委屈小娘子,要跟着我同甘共苦了……”

他并非胡说八道。

他背着她翻了半座山,危难时他牵着她的手,让她走在他的身旁,疲惫时他给了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一声一声的小娘子,不知不觉,早已经刻入了她脑海。

这番一去,这辈子或许她再也听不到那声“小娘子”了。

马匹越往前走,心底越慌,忍不住再次回头,对面的那座山已被甩在了身后,两山脉相连,倒是还能瞧见。

突然看到山谷的位置升起了滚滚浓烟,心口猛然往下一坠,手脚冰凉,颤声呼道:“王爷!”

听到她声音,靖王侧目,也看到了,神色一凝,坐下的马匹渐渐慢了下来。

万没料到太子竟然疯狂到了如此地步,要放火烧山。

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再也无法平静,就算这般到了东都又如何,倘若郎君死在了这儿,她这辈子还能安心吗。

她自来都是心头装不下半点事的人,又怎愿意一辈子都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下。

谢家的清白,苍天在上,自有一份公道。

她想不了那么长远,只知道眼下郎君可能会死,她不能丢下他,哪怕是一己之力,她也要回去试一试。

那股念头生出来,心头突然轻松了很多。

再也无法往前,翻身从马背上溜下,顾不得一身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仰头同马背上的靖王道:“民女恳求王爷,准许我回去。”

山火一烧,人活下来的几率更小,靖王也在犹豫,但此时回去,不过是多送一条命。

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尽快面见圣上,“温娘子快上来,我答应过谢公子带你去东都……”

温殊心意已决,摇了摇头,跪下道:“还请王爷成全,我同郎君立过誓言,这辈子要与他同甘共苦,我不能食言。”

靖王愣了愣,看着底下脸色苍白的小娘子,倒是想起了年轻时与周夫人的一幕。

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靖王没再勉强,肃然嘱咐道:“顺着山路下去,路上要小心,避开火势,不可与追兵正面相碰,若是见到厮杀后的场面,不着急寻人,当心落入对方的圈套,谢公子一向足智多谋,本王相信他能暂时找到脱身之处,太子的人马认不出你,你下山后,不要停留,立马出城去找暗桩的人来相救。”

温殊色点头,“民女记住了,多谢王爷。”

起身解开了肩上的包袱,托起来递给了靖王,“此物麻烦王爷先替我保管,若我能回来,必然会向王爷讨要,若回不来,还请王爷交给我父亲,温仲景。”

“好,温娘子保重。”

快马跑了两炷香,再回去却要花上大半个时辰。

天色依旧漆黑,月色稀薄,温殊色沿着林子飞奔而下,林子里的虫鸣不断,黑夜很容易给人带来未知的恐惧。

她三岁时便能徒手抓鸡,十岁时能上房揭瓦,她不是寻常的小娘子,一点都不害怕。

脚下被树枝绊倒,索性顺着山坡往下梭。

接近山谷时,头顶的树木突然滴起了雨点,鼻尖浓烟的味道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前方的火光。

用牙撕下一片宽袖,沾着雨水捂住口鼻,再用滕草把袖口捆紧,避开火光亮堂的地方,绕着林子继续往前。

雨势越来越大,很快林子里响起了轰隆隆的雨声。

山头的火势似乎也灭了,待闻不到半点烟味了,温殊色又摸回到了原来的山路上,不敢走正路,躲进旁边的丛林中,小心翼翼地往前爬。

雨太大,天色又黑,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前方一道声音穿过雨雾传了过来,“给我搜,搜不到人一个都别想活……”

心头猛地一跳,温殊色屏住呼吸趴在那一动不动。

半晌后没听到动静,才慢慢地抬起头,太黑,什么也瞧不见,直到头顶一道闪电落下,终于看清了对面商队的马车。

一辆被劈开,另一辆侧翻在地。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闪电太快,她瞧不见是谁。

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与谢劭分开的地方,心慌和恐惧控制不住,扑面而来。

埋头紧紧捂住嘴,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既然还有人留在这儿搜山,谢劭一定还活着,心头默念一片靖王的交代:“下山,出城、找人……”

慢慢地从土坡上退出来,也不知道哪儿是路,从山背的方向爬出来,进入城中,天色已经翻了鱼肚。

落雨的缘故,街头的店铺还没开,行人寥寥无几。

雨水一淋,黏在脸上的黄土早就被冲刷干净,衣裳也贴在身上,显出了玲珑的线条。

靖王说得没错,这城中没人认识她,只要她扮成普通百姓,不慌不乱,便能顺利出城。

小娘子的身份有些扎眼,躲在一处暗巷,拧干了身上的水,重新束好发冠,又撕下袖口的布料,往胸口缠了几圈,这才走出巷子。

刚出来没走几步,迎面便遇上了几位穿着盔甲的将士。

温殊色没有躲,脚步略往边上让开,微微低头,不动声色。

南城临近东都,人口众多,即便是夜里,街头上有行人经过也不足以为奇,且这个时辰天色已亮,有不少菜农和百姓出没。

身旁几人并没有往她身上看。

走过了,才突然听到其中一人道:“魏督监这回可是立了大功……”

“不过是跑了几步路,何来的功劳。”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温殊色一愣,忙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