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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宣见靖王的一瞬,右相的脸色陡然生变,太子在南城设下了天罗地网,连只鸟雀都飞不出去,他是如何入的东都。

可如今想这些没用,靖王人已经走了进来,一身金黄亲王朝服,身姿笔挺,健步入内。

自从靖王去往中州封地后,朝堂上许多人都未见过这位皇子,一别十年,当年驰骋在战场的青年,如今已至中年,容颜虽不再年轻,但精气神却不减半分,反而多了一股稳沉,让人不可小觑。

行至殿前,靖王跪安:“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安康。”

从他进殿,皇帝的目光便在他身上,面色慢慢地露出了欣慰,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些年的辛苦教导终于得到了该有的回报。

皇帝收住心神,直接问道:“有人说你管制不力,以至手下副将生了谋逆之心,到底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

这一突变,朝中的局势瞬间乱了方向。

适才还扬言要连他一同治罪的臣子,弯腰垂目不敢抬头,原本见大势已去,想借机在背后参一本,日后好向新主讨一个人情。

没料到会被正主撞见,且看如今皇帝的态度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心中不由一阵惶恐。

靖王跪在大殿上,叩首道:“父皇明查,儿臣效忠大酆,忠于朝廷,绝无二心。”

皇帝一笑,“朕拿你试问了吗,朕问的是你那位谢副使,他为何要反了你。”

靖王却道:“禀父皇,无人谋逆。”

此话一出,朝上臣子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不等皇帝再问,靖王便道:“谢副使并未谋逆,乃奉旨行事。”

“奉旨?”皇上故作不知,问道:“奉什么旨。”

靖王答:“削藩。”

朝廷众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靖王继续道:“儿臣本该束手就擒,以死证清白,只因此事疑虑重重,不得不斗胆前来同父皇求证,若旨意为真,儿臣甘愿受死,绝无怨言。”

话音一落,头上的皇帝突然一声呵斥,“荒唐!”这回是真动了怒气,“朕何时下过旨要捉拿他靖王了?”回头问身后的刘昆,“你见过吗?”

刘昆忙道:“奴才未曾见陛下下过此等旨意。”

皇帝冷笑一声:“好得很!朕还没死了,居然有人敢公然假造圣旨,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来夺朕的皇位了?”

殿上文武百官吓得不轻,个个跪下额头伏地。

从见到靖王的那一刻,右相便知道大事不妙,此时随着众臣跪在地上,背心不觉出了一层薄汗,但到底是在右相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的人,自有他的定力和城府,在一片沉寂之中,抬起头平静地开口道:“陛下,臣倒觉得此事蹊跷得很。”

皇帝从盛怒中抬眼看向他,语气难免不善,“元爱卿有话便讲。”

元明安沉住气,看向靖王,“臣知靖王殿下心怀大义,一向对属下信任不疑,但奉旨削藩这等大事,乃朝廷重要决策,怎会下旨让他一个副使来行削藩之事,这等经不起推敲的话,亏他也能编得出来,臣以为,如今不过是他谢道远见收不了场了,狗急跳墙,否则单凭一句奉旨,他何来的依据?”

不得不说元明安此人心思极深,一早就看准了谢副使的愚昧,料到了会有今日。

既说是奉旨,那圣旨何在?

前去宣旨的公公早把圣旨销毁了,还能留到如今给人抓到把柄?死无对证之事,他谢家逃不掉,靖王想保也保不住。

“右相所言极是,儿臣也曾有过此等顾虑,所幸宫中公公宣旨之时,谢家的三公子也在场,看出了此事蹊跷,同儿臣一道前来东都求见皇上,那份圣旨正在谢家三公子谢劭身上,如今人已到了南城,等待陛下宣见。”

此话一出,一脸镇定的右相,神色终于有了崩裂,眼皮一跳,侧目看向靖王,难得乱了阵脚,“临时造一份圣旨还不简单。”

靖王闻言转身,面色肃然:“元大人慎言。”

靖王的眉眼并无武将的威风,看似淡然如风,可朝着人看过来时,却有穿透人心的震慑力。

被他这一盯,元明安竟一时噤了声,反应过来,手心已经湿透,同皇上叩首,“陛下当知臣并无他意,臣的意思是,谢副使既然敢谋逆,还差那一份假圣旨吗,靖王莫要被他蒙骗了才好。”

靖王再次回头看向他,“这点元大人不必担心,圣旨上的字迹和圣印皆在,到了父皇手上,乃谁人所为,一查便知。”

他言语笃定,一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神情,倒是让元明安惶惶不安了,不由去怀疑那公公到底有没有把圣旨销毁掉。

事情没摸清楚之前,他不敢再说下去。

朝堂上安静下来,皇帝发了话:“宣谢家三公子进宫。”又道:“事情未查明之前,靖王先留在东都。”

原本今日是他谢家的死期,没料到局势突然起了变化,完全超出了掌控,一出大殿,元明安便低声同身边的家臣吩咐:“立马去通知太子,靖王是如何进的东都,有待追究,他若要是再将谢家的人放进来。”元明安想起适才皇上把靖王留下来的情形,面色一片沉重,深吸一口气道:“怕是永远都回不了东都。”

传话的人匆匆赶出宫。

同时皇上也派了人去南城接应谢劭一行。

温殊色一觉睡得尤其沉,睁开眼睛时,天幕已经有了微光。

感觉到自己正在颠簸,缓缓睁开眼睛,见眼前并非是昨夜的那片林子,低头一瞧,自己不知何时已在郎君的背上。

谢劭偏过头,“醒了?”

温殊色面色愧疚,“郎君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你要是还困,再睡一会儿。”

昨夜她都瞧见了,他一身是伤,也不知道他背着自己走了多久,哪里还好意思再睡,“不困,郎君放我下来吧。”

“不困也能背。”郎君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怕她再拒绝,便道:“我喜欢背你。”

头顶一道清脆的鸟鸣声入耳,像极了黄鹂,同郎君那话一样,都极为悦耳。

果然人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虽说双方都是假货,但好歹两人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将来有一辈子的路要走,他能及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重要,是好事。

自己也一样,大难不死,分外珍惜眼前人,这不,一场死离死别之后,连郎君的后脑勺都觉得好看了。

想起自己昨儿一日是何等的挂记他,失而复得后,确实只有这般紧紧地靠在一起才能踏实,胳膊往他胸前绕了绕,挨过去趴在了郎君的肩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郎君再多背一会儿?”

穷途末路,太子铁了心地要他谢家的命,本该紧张忧伤,但有这小娘子在,似乎怎么也悲伤不起来,不吝给她涨了威风,“多谢娘子成全。”

“不客气。”她倒上纲上线了,“郎君不知道,小时候多少人都盼着背我呢。”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脱口而出:“为何?”

小娘子一窒,“郎君这话太让人伤心了,难道我就没有让人抢着要背的魅力吗。”

意识到自己的嘴又出了事,及时纠正了回来,“这不是有吗,全凤城最好看的郎君求着要背小娘子。”豪不害臊的一句话,不等她出言揶揄,便自己岔开,“娘子说说当年是如何风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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