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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自己付出了这般情感,他也并非铁石心肠。

目前来说,苏家是最好的人选,家世算不得顶好,且苏家四姑娘性子软弱,进了东宫,当不会去为难她。

原本他已定好了,如今倒是突然想问问她的意见,若是她不喜欢,另外再寻也行。

只要嫁进来的太子妃,不为难她,不欺负她,便可。

瞧这一哭起来,多可怜。

太子看着她眼睫轻轻地一动,又带出了一滴水珠。

太子伸手用指腹抹了她眼下的一行泪痕,将木几上摆着的一封名册递给了她,“来年开春,孤便要选秀。”

她迟早都会知道。

不如早些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名册唐韵见过。

同五公主给她的一模一样,唐韵藏在袖底下的手指头突地猛然一抽,面上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波动,也没有去接那册子。

惶恐地退后两步,跪在了太子跟前,“太子妃乃一国储君之妻,圣洁尊贵,岂能是韵儿能窥见的。”

太子凝眉看着她,“起来。”

唐韵不敢动。

太子无奈,弯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在了怀里坐着,搂着她,轻轻地翻开了手里的名册,“别把眼睛闭上,孤让你看你就看。”

唐韵刚合上一半的眼睛,不得不打开。

太子偏下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才转到回名册上,温声道,“孤暂且定的是苏家四姑娘,此女性子软弱,且苏家势力单薄,不会仗势欺人。”

那声音轻暖,温润至极。

圈在她腰上的胳膊,也极为地温暖。

有那么一瞬,唐韵觉得或许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喉咙微微滚了滚,轻声道,“殿下若要韵儿喜欢,韵儿倒是喜欢殿下只属韵儿一人.......”

屋子内突地一阵安静。

太子没动。

目光落在手里的名册上,深邃幽暗,圈在她腰上的手,明显也松了几分。

不太可能。

他生在帝王之家,不可能不娶妻。

唐韵便也明白了。

眸子里内浮上来的一丝光明,恍若黑夜里天空划过的一颗陨石,一瞬便消失无影。

只有将她的卑贱刻在了骨子里,根深蒂固了,才不会想到她或许也可以出现在那本册子里。

唐韵不怪他。

六年里,这种感觉,每日都在上演,她早就习惯了。

唐韵抬起头,含着一抹娇笑,看向了太子,“太子待韵儿真好,可将来的太子妃,韵儿哪有资格说喜欢就喜欢......”

毫无心计的撒娇,带了些酸酸的语气,太子的目光终于动了动,落在了她的脸上。

“苏姑娘是挺好,可殿下也得保证不能忘了韵儿。”唐韵搂着他的脖子,清透的眼睛对上他,让他的黑眸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眼底。

酸酸的眸色,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争风吃醋的小心眼儿。

他这般突然问起太子妃,她要是不介意,那才不正常。

太子一笑,掐住了她的腰,“今儿是谁先忘了孤?”

唐韵壮着胆子,仰起头,贝齿轻轻地咬住了他的下颚,逗着他道,“谁让殿下只顾瞧美人儿呢。”

微微的刺痛,伴随着一股酥麻,从她唇齿碰过的地儿迅速蔓延,痒痒地挠在他的心窝子上。

太子的手掌猛地向上,堆起了她的短袄,“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唐韵的后背被抵到木几的一瞬,一双手及时地撑住了他的胸膛,偏要他给个答案,“那殿下告诉韵儿,有没有想过韵儿?”

灵气狡黠的眸色,将她眉角的妩媚点缀得活色生香,太子的手掌擒住了她的一对皓腕,压在了她的头顶上。

俯下身吻住她时,到底是在她的耳畔,清晰地落下了一个字,“想。”

压抑了半个月,亥时末了太子才消停。

一双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唐韵挣扎了几回,也没撬动,只得轻声唤他,“殿下,我该回去了。”

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告一日假又何妨。”

上书房里的一堆皇子公主,谁又真心在求学,不是为了应付任务,便是为了打发时辰,安阳既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去不可去,她一个伴读,急什么。

唐韵什么都肯依他,唯独这个不行,“殿下早些歇息,韵儿歇息了半个月,一点都不累,真的......”

唐韵慌慌张张地在床上摸起了衣裳,细嫩的胳膊上,明显有了几道深深浅浅的青乌。

太子看了一眼,突地开口道,“冬至前,你过来吧。”

太子妃的人选基本已定,明日他便将册子拿给父皇。

人选好了,只等明年开春,便能接进宫。

当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今日云贵妃已经在打她主意,免得夜长梦多,她早些过来也无妨。

唐韵的心猛地一沉,露在褥子外的一段光洁脊梁,微微僵了僵。

“你也听见了,顾夫人已当着众人的面,断了顾景渊的念想,你也不必在意顾景渊,旁的,孤会安排。”

父皇和母后那儿,他自己去解释。

冬至还有半月不到,夜里已经有了冬季的寒凉,太子说完,见她坐在那露着半个身子,折腾半天还没躺下来,眉头一拧,微微勾起身,将她搂在了怀里,拉上了被褥。

果然脊背已是一片冰凉。

太子将她裹入被窝里,温热的手掌缓缓地替她暖着后背,“你不冷?”

太子的胳膊搂过来的一瞬,唐韵便回过了神。

乖巧地缩到了他的胸膛上,仰起头来,没有应答他,只轻轻地道,“殿下,韵儿不累,真的不累。”

太子看着她。

唐韵温柔地一笑,“殿下如此替韵儿着想,韵儿又怎能不知好歹,殿下是一国储君,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稍微行差一步,便会落人口舌,未娶正妻先纳妾,到时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事,唐韵不着急,横竖都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还能怕殿下不认账不成......”

唐韵没等他反应,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回.......”

“殿下,我喜欢读书。”唐韵抱着一团衣衫,立在幔帐前,回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明艳,眸子里却头一回有了一股子倔强。

“韵儿的身份低贱,但韵儿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殿下,会好好努力,我想将殿下送给我的那本论语看完。”

太子:.......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太子拿手扭着眉心,无奈地道,“谁说你低.......”

“殿下先歇息。”唐韵不待他再说,转身便去了净室。

匆匆地穿好了衣裳,也没进去再同太子打一声招呼,一头扎进了黑色中。

夜里没有繁星,月光倒是明亮。

冷风从甬道深处迎面扑来,激得唐韵胸口一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没有忍住,对着无人的黑漆甬道,放肆地、无声地呜咽。

她低贱吗。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贱过。

母亲告诉她,“即便你不是儿郎,也是娘心头最高贵的主儿。”

她记得这句话,永远没忘。

回到逢春殿,已到了半夜,唐韵没点亮,推开房门,银白的月色瞬间从门缝里溢了进来,照在了屋内那堆木箱子上。

一口一口的漆木箱子,已经堆满了屋角。

唐韵进屋烧了几壶热水,擦洗了身子,洗漱完后,才点了一盏灯,打开了一口木箱,将里头的木匣子一个一个地拿了出来。

都是明公公送来的,全是金银珠宝,因见不得光,并没有刻上东宫的印记。

唐韵没去细看都是些什么。

除了最初的两根簪子,明公公后来送的那些木匣子,唐韵甚至都没再打开过。

如今整理出来,竟有满满一包袱。

*

子时,阮嬷嬷如约地推开了逢春殿的房门。

禀报了宁家这半个月的情况,“水粉和香料铺子已经开了两家,宁大爷打算开始着手老本行,等到时机一成熟,想用姑娘给的银子和地契,去蜀地开凿井盐,前来问问姑娘是何意。”

六年前,大舅就在钻研井盐,若非突遭横祸,宁家在蜀地开凿的井盐,说不定早就有了成果。

唐韵道,“你同大舅说,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宁家当年能白手起家,成为扬州的一大富商,如今卷土重来,定也能东山再起。

阮嬷嬷点头,又高兴地道,“宁公子也在准备来年的科考。”

没有唐家再来搅合,宁家过得顺风顺水。

两人说了一阵话,唐韵便将那包袱偷偷地交给了她,“你寻个日子出宫一趟,都折成现银。”

先不说大舅舅凿盐开井,需要成本。

祖父一旦被朝廷征用,建立西戎要塞,必定也需大量的银两,舅母和大表哥刚来江陵立足,还得银两周转,抽不出多余的钱财来。

她将这些折成银两,等将来朝堂要塞建好了,也算是替太子积一分功德。

“好,奴婢再找个日子出去一趟。”

*

阮嬷嬷呆了两刻才走,唐韵合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一阵,寅时一到便睁开眼睛,披了件斗篷,赶去了觅乐殿。

今儿难得见五公主起了个早。

见到唐韵五公主也没怎么说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到了上书房,五公主便先让唐韵进了学堂,自己则立在了门口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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